没人知道那晚之后又发生了什么，等周离穹再次在酒店看见左佑安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乘车前往机场。

“不再留会儿？”他朝不远处的某个房间示意了一下。

左佑安知道那边是江息的房间，她也不遮掩，这里也没有别人。

“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我还留着干什么？”

周离穹耸肩：“你倒是潇洒。”

左佑安拉着行李箱，背对他，不在意地挥手。

其实，她说不上潇洒，也说不上在意。

……

她的经纪人一天八百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从别人剧组回来。

微博上那么多个热搜，那么多张图透，她不瞎。

乔景：左佑安，你这是给金导剧组做免费宣传？

左佑安说：哪有。

她买好机票，甩给对方一张截图。

换乔景无语了。

“你行动得真够快的。”她小声抱怨，电话那头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那我就给你预约理疗了，这一次你可别抵赖推脱时间。”

左佑安失笑：“我不是小孩儿了，当然不会。”

乔景不听她狡辩，按下回车键：“时间是明天下午三点，等你睡醒吃完营养餐，会有车来接你，挂了。”

耳边突然寂静。

左佑安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她想，医生一定很无语，某人推迟了预定的行程，现在又预约；

粉丝一定很奇怪，她为什么突然去一个没什么“关系”的剧组，还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绯闻；

许天旗说不定在哪个地方看着她的新闻，哈哈笑，说免费流量来咯。

而江息，江息……

左佑安呼出一口气。

她想起江息，想起那天晚上，她在吐露真心之后被对方的回答砸懵，又被晕晕乎乎地牵回酒店。

江息把她送到房间，用唇角碰了碰她的脸。

左佑安不知道那算不算吻。

因为那其实能被解释成贴面礼——发生在两个中国人之间的贴面礼。

江息说：“晚安，左老师。”

左佑安于是便飞快地跑了。

她连和对方说一声再见的勇气都没有，连夜订了回去的机票，还要在乔景那里装得若无其事。

但她实在心痒，如果许天旗知道，大概要数落她一句“敢做不敢当”，“又菜又爱玩”。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毕竟这算她的初恋。

在乘务员提醒关闭手机的前一刻，左佑安总算是发出了一条信息。

或者几条。

【祝你工作顺利。】

——我是为了不打扰你的工作才突然走的，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以及，我说的喜欢不是对演员的那种喜欢。】

——昨晚说的“没有不喜欢”，不仅仅是“没有不喜欢”。

【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

——我对你很喜欢。

左佑安关闭手机。

她想，这下应该能安心回去了。

乔景也安心，她也安心。

*

周离穹被金熙榕按着排他的戏份，小编剧刚从酒店出来，跟在一旁战战兢兢，看着就要打通师傅的电话求救。

此时江息才在床上睁开眼，她思考了一会儿昨晚发生了什么，想着等会儿给左佑安买点早餐，今天再待一阵子——

没想到对方已经走了。

江息一瞬间以为，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又或者左佑安那边出了什么是事，需要她本人回去解决的。

这么认为也没错，可惜的是，左佑安并没有和她交代这部分。

江息看到她的消息，思考了很久。

她突然悟到左幺别扭的心思，又不确定是否如此。

思来想去，不如挑明了好。

如果失败了，那以后就是朋友。

如果成功了，下一次就是小别胜新婚。

在这种强盗逻辑（外加没睡醒buff的叠加）下，她在聊天框里打下一行字。

【左老师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

等她洗漱完，吃下早点，冷静地来到片场，消息已经撤回不了了。

江息有点想死。

但是死不了。

周离穹在场内，萧瑟得仿佛一具干尸。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苦涩的微笑。

“别在那里走神！”金导嚼着萝卜条大呵一声，“下一场！”

她瞥见江息，表情也没有变好：“江息，你怎么也这副要死的表情？”

江息被齐缘扯了下袖子，小助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在此刻递上神助攻：“导演导戏气了一上午了，刚找你你不在。”

江息心里咯噔一声。

“这就来，”她心虚，声音大了点，把周围人吓了个激灵，“这就来！”

…

【极乐是白色的。

代理人的模样被投影在拍卖场中，他的大脑中枢里早已被植入控制芯片。

落座拍卖场的顶级会员们无不露出惊叹、满意的表情，贪婪的目光在屏幕上转过一圈，又轻巧收入眼中。

模拟出的情绪色状图散发出一圈圈柔和的光晕，圆满迷幻，好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拥入怀中。

是名为极乐。

女郎走到台前，未致一辞，未着艳色，观众宾客便已自发沸腾起来。

这是一场伪装成文明的狩猎。

一场为了原始欲望，众人才聚集于此的野蛮狩猎。

离晚得到消息，早早潜伏在阿金那内部。她躲开所有的守卫，避开监控，看似谨慎地成功潜入。

但是这一切不过因为最高管理员对她的纵容。

“阿金那是密不透风的‘监狱’。”团长和她谈起这里的时候，口吻冷漠，“他允许一切的发生，只要是在他的手下，被他掌控的，一切，什么都可以。”

但掌握欲望之人，本就和欲望站在一起。

他以为自己能够完全理智，完全剥离。

但从一开始，阿金那就无法得到女神的垂怜。

离晚站在黑色的幕布后，她脚边躺着抽搐瘫软的守卫。

拍卖场内充斥着使人兴奋的气溶胶制剂，拍卖员小姐覆了一层仿真□□，以免自己被“感染”。

她看着声浪不歇的宾客，脸上浮现出红晕。

她已将礼仪抛诸脑后，加入这场混乱的狂欢。

在她身后，是机器人正在分装红色多巴胺制剂的投影。

离晚向它们瞥去一眼。

平静地收回视线。

骗子。

她想。

为了虚假的东西，得亏这些人能这么疯狂。

她抬头，隔着坚硬厚重的屋顶，想去看欲望女神那尊高捧心脏的神像。

想去看那座神像是否如他们所说：为向她献上自己一切的信徒，流下眼泪。

离晚最后看了一眼会场，在第二支制剂以百亿的价格拍卖出去后，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

梧六从梦中醒来。

她其实并没有梦境，但机体无法从瘫软的状态中苏醒，这种情况被称为“睡眠”。

她的父亲嘱咐她，这是一种危险的状态，一旦出现，要快点挣脱。尤其是对人造人来说。

人造人可以休息，但他们很少拥有梦境。

梧六知道，现在的情况很棘手。

她茫然地环视周围，黑白灰构成的房间内，她找不到出口。

‘被关起来了。’她揪紧胸口的布料，‘我好像被骗了。’

这里只有极致的安静。

安静得恍若无人之境。

她正失落，“叩叩”的敲门声响起来。

“我能进来吗。”某个声音问她。

梧六愣了一瞬，而后瞪大眼睛。

她几乎是要将某个名字脱口而出。

但是她忍住了。

在她面前，投影屏“刷”地展开。

被裹在脏风衣里的男人站在纯白色的走廊前，面对着一堵墙，掐掉一支烟，吐出一口气。

他戴了顶让人看着容易发笑的帽子——脏，破烂，看不出颜色。

那顶帽子连同绷带一起把他的脸遮了个彻底。

梧六不知道这人是谁。

“我叫西山，日薄西山的西山。”他似乎是又想抽一支烟，“不用害怕。”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不用害怕，我找到把你带出去的方法了。”

梧六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但此刻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们怎么离开？”

梧六在男人的脸上看到一时戏谑。

她有些打颤。

人造人分不出好坏。

她闻不到这人身上的气味，分辨不出他的想法。

“你的床下有一个洞，跳进去。”

“洞？”

男人点头：“洞。”

梧六想起自己曾听过的某个睡前故事——即使她入睡根本不需要故事。

小女孩跳入一个黑色的洞，于是到达一个奇妙的世界，开始她的神奇冒险。

梧六怀着忐忑的心态，掀开床铺上的软絮。

一个只供一人进入的黑色的洞出现在她面前。

这像是一个游戏。

“跳进去，然后呢？我会到哪里去？”

西山笑了一声：“哟，不错，学乖了，知道提问了。”

梧六：“请回答。”

西山梗了一下，不自在地吞咽。

“有人给你准备了一件黑斗篷，进去之后穿上，这条路下去是——有之都的调酒街。”

“调酒街？”

“去了就知道。”西山笑了两声，声音变得微弱，“晚了可没人接应你。”

还没等她回答，投影屏就自顾自地收起来，消失了。

梧六迟疑片刻，她探身朝洞里摸去，果不其然触碰到一件面料粗糙的黑斗篷。

按照他说的试试吧。

梧六心想。

至少，现在别无他法。】

“啪！”

江息听到打板的声音，脱离角色。

她今天的状态不算太好，幸好没有很多重要的戏份。

然而，这不是理由。

江息反省自己。

金熙榕对着屏幕看了很久，然后说：过。

整个剧组传来欢呼声。

他们一看时间，凌晨三点零四分，这不得赶紧回去宵夜补觉？不然第二天金导安排的戏份就没法拍摄了。

江息拿回手机，毫无目的地扒拉起来。

她想，左佑安应该早就下飞机到家了，不知道她一路上顺不顺利。

可惜的是，这里信号很一般，要回酒店里才能收到消息。

江息戴上口罩，齐缘问她要不要吃宵夜，她挥手，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齐缘耸肩，直接订了两份拿回酒店房间。江息门外放一份，她那里留一份。

于衾鸿现在算是周影帝的人，不需要她照顾。

她把餐放下，躺回自己房间。

开始今日的高强度冲浪。

“安息cp超话签到发帖+1，江息超话签到+1，左老师的超话+……嗯嗯嗯？！空降？！！”

齐缘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帖子。

【安安在心里·留子在柏林】：

啊啊啊安安子你快告诉我这cp不是真的啊啊啊啊我从八百年前就是你和江息的死忠了如果没有你俩的糖这留学的三年将会成为我悲伤五年中最痛苦的七年#左佑安##左佑安探班##左佑安周离穹##点星##格格不入##风生鸟##风生鸟二#【安息超话】

【评论】：

【热评】【演员左幺v】：比心.jpg

齐缘：……

齐缘：瞳！孔！地！震！

原博下本来掐成一片的混乱场景瞬间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什么圈地自萌啊，占tag请致歉啊，造谣啊。

一下子变成了“求翻牌”的海洋。

左佑安，恐怖如斯。

大概是影后的手机网速不太好，又或许，是她正在和什么人聊天。

十分钟后，她发了一条微博。

【演员左幺v】：谢谢大家关心，不过周离穹@周离穹v 还不犯不着和我搭伙过日子，他现在应该思考的是怎么配合导演完成好#56号多巴胺#的工作，你说是吧，金导@导演金熙榕v ~

跟在这条后面的是导演、制片和一部分演员的宣发，三更半夜，和商量好了一般，统一口径，统一转发。

其中有一条，看起来略有些不同。

【江息一下】：所以有没有人告诉我，这些词条是怎么回事？

[转发微博]/【天旗娱乐v】：还在期待#快乐#？#悲伤#？还在等待#解脱#和#欲望#？不如随我一起探寻，从最大最深的都市，从这里开始——《56号多巴胺》，与你一起，开始找回梦想和情感吧！

【评论】：

【我从出生就磕安息了】：啊啊啊啊宝宝你是我的宝宝！！！期待梧六！

【可乐饼好吃】：我磕到真的没……我怎么感觉左幺就是来宣发的

【旋风狗叼玫瑰】：词条？什么词条？我只知道江息是一款我的问题，谁有异议？！谁有异议？！！！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不会坑的，在写了在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