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着急回答。”

一阵风吹过。

摇曳的枫叶簌簌落下。火红的颜色为不远处的两人染上温暖柔和的色彩，只见厌灵神色平淡踮起脚尖，从楚越的肩膀上捏起一只甲虫，吓得人高马大的青年跳开八丈远，大叫：“扔扔扔远点啊啊啊啊别过来！”

这打打闹闹的美好图景映入一双沉静的灰眸，却好似浮在水面的一层油脂，愈发显得他眸光寒彻冷涩，如暖不透的坚冰。

“云谦，你想好了也不必告诉我，晚上直接发心动短信吧。”

沙听雨笑眯眯道。

似乎胜券在握——毕竟有着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情谊，她对傅云谦拒人千里的性子再了解不过。

她花费了二十多年，才在这片冰天雪地留下了几道浅淡的脚印，绝不相信会有人短短几天便让积冰消融。

.

今日约会结束，该启程返回恋爱小屋了。

楚越和沙听雨顺水推舟地搭乘傅云谦的车回，但此时，一个微妙的问题浮现：

谁坐副驾？

按理来说，厌灵和傅云谦是今日的约会couple，理应并排；可论私交，沙听雨和傅云谦明显要更亲密。

傅云谦没想过这种问题，他那刻入骨子里的绅士习惯令他下意识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回头一看，顿住了。

厌灵正要迈入——毕竟她此前坐的就是这个位置——手臂却是一紧，回头只看到一截凌然的下颚。

楚越目视前方，大掌握着她的上臂，像揪住懵懂小动物的后颈肉一般，制止了她的动作。

紧接着，馨香袭来、飘扬的长发拂过。

沙听雨迈着优雅的步伐，和厌灵擦肩而过，看她的动势，目标似是副驾驶。

在这方面相当迟钝的傅云谦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眉心微折，沉声道：

“等等。”

沙听雨脚步一顿。

傅云谦冷灰的眼眸和她对视一瞬，继而看向楚越，“按照今天的约会安排，沈小姐应该和我坐在一起。”

语调平平简直像按照指令行事的机器人。

“今天的约会——”

楚越长得凶，面无表情时，眉宇间便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戾气，“已经结束了。”

红褐色的眼眸微转，瞥了眼婷婷玉立于一旁的沙听雨，“况且，”楚越拖长了尾音，掀起唇角痞里痞气道：“傅哥已经有佳人再侧了。”

——楚越实际年龄小，又是选秀出道，就算与其他男嘉宾交情平平、自身性格张扬嚣张，见了前辈也会乖乖喊哥。

毕竟，喊哥可是写入秀人基因里的东西。

“……”

楚越的话将战火引向沙听雨，她将碎发别到耳后，轻笑着打圆场：“云谦，你关注点真是向来别致，总是在落这种小事上。就算你们是约会couple，也没有规定得事事绑定吧。”

傅云谦神色漠然。

不知是不为所动还是被说服了。

“好了，你们与其在这里争辩，还不如问问沈小姐的意思呢？”

说着，沙听雨笑盈盈地望来。

同时，另两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也落在厌灵身上，傅云谦和楚越像是等候比赛结果宣判的竞技选手。只是，楚选手不讲武德，竟然借着“地理位置优势”使小动作——他轻轻掐了掐裁判的胳膊。暗示意味十足。

厌灵：“……”

此外，她感知到，有好几位“路人”从各个方位将藏在衣服内的摄像机对准四人，为节目组拍下这抓马的一幕。

在这紧张的赛点时刻，厌灵想了想，宣判道：“傅先生的车载熏香和沙小姐身上的香水是一个牌子，沙小姐坐在副驾驶可以沉浸在自己喜欢的香气里。”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露，巧妙地解决了尴尬。

然而，任谁都能看出，能一本正经地说出‘最满意的身体部位是大脑’的厌灵才没有如此圆滑世故的情商……她聪明的脑袋瓜，是真的认为沙听雨坐副驾驶更能享受熏香。

沙听雨对此颇感意外，既意外她的脑回路，也意外她的嗅觉。

……熏香的确是她送给傅云谦的，没想到厌灵竟能嗅出这细微的相似。

傅云谦一语不发地收回视线。

楚越则长长哟了声，用胳膊肘怼厌灵，“没想到你味觉迟钝，嗅觉倒灵敏。”

说这话时，他特意俯下身，凑到她耳边轻笑着说悄悄话——尽管他跟贺飏对厌灵味觉失灵这事大为震惊，却不曾公开宣扬和取笑过。只会偷偷打趣。

有礼貌，但不多。

厌灵轻叹一口气，“说不定以后，连嗅觉也会失灵。”

她嗓音很低，楚越并未听清：“什么？”

厌灵摇摇头：“没事，走吧。”

.

轿车平稳地行驶。

经过方才的小插曲，车内没有一人说话，节目组安在车内部的摄像头，静默地记录着四人的神情。

忽而，厌灵的手机叮咚一声。

她拿起来一看，发现社交软件冒出个小红点——联系人添加请求。

头像是一捧在黑夜中热烈燃烧的火焰。

来源是《恋爱桃源》嘉宾交流群。

这个群创建以来，最活跃的便是郑灿灿、贺飏、萧豫和秦冬，几人时不时聊两句生活话题，而厌灵从未冒过泡，也从未有人添加她。

厌灵扭头，看向唯一的嫌疑人。

楚越绷直了唇角、头也不抬。

须臾，终于装不下去了，恶狠狠地回视她，红褐色的眼珠在她和她的手机屏幕之间巡视一圈，像是在说：‘看什么看！快通过！’

在通过的第一瞬间，他发来友好的第一声问候——

[笨蛋！]

厌灵：“……”

接着，消息提示音叮叮咚咚，一时不绝于耳，全部来自他泄洪似的消息。

[有点暗通款曲的意识好不好？看什么看]

[另外，我加你只是想提醒一下啊]

[知道我刚为什么拦着你，不然你坐副驾驶么？]

不待厌灵回答，他便回道：

[很明显，人傅云谦和沙听雨是一对，你跑去凑什么热闹？]

[到时候里外不是人]

[别看傅云谦人模狗样的，那种富家公子哥儿最喜欢折磨你这种呆头呆脑的小女孩了，电影《燃烧》看过没？没看过不要紧，他心里没数，你得有谱，离这种衣冠禽兽远点]

——诬蔑完傅云谦，楚越话锋一转：

[还有]

[把消息提示音关掉（微笑jpg.）]

[能不能有点暗通款曲的意识？]

叮叮咚咚的消息提示音令人无法忽视，敏锐如傅云谦和沙听雨，目光已然透过后视镜，古怪地在后排的两人之间巡视了。

很有暗通款曲意识的楚越面不改色，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他审视地盯着聊天记录，忽而啪啪地点了两下，意犹未尽地补了句：

[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