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便到了金秋十月。
“听说院里新来了一个肾,现在正在配型。”
“都他妈几个月了,才来一个?”
“哎呀,有的来就不错了,配不配得上还是一回事。”
施眠趴在阳台上,沐浴着晨风,低头眺望着楼下的美景。
私人医院来了一个新肾的消息很快在病友身边传开了,每个人都在祈祷自己配型成功,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了。
而在三楼听着一切的施眠,心中一直有某种不安在起伏。
鹤鸾一大早就被陈姨接走了,听鹤鸾说是她爸爸在外面的私生女回老宅闹事了,鹤鸾的妈妈喊鹤鸾回去镇场子。
施眠不懂富人的世界,那种豪门千金争夺战她只在霸总小说里略有耳闻过,这种狗血的剧情她怎么都不能和鹤鸾联想到一起。
夏日的蝉鸣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墙头的枫树染上了金黄的头发,秋风阵阵,惊起一片鸿鹄。
自那天以后,施眠再没和鹤鸾提起过关于“肾”的玩笑。她不清楚自己在鹤鸾心中的位置,是同病相怜的病友,还是心随风动的爱人?
施眠每次失眠时,都会站在夜空下,回想起那日的情景。
施眠承认自己的龌龊,鹤鸾那样聪明,她当然知道满分的回答是“我会像林逸那样把肾让给你”,但是鹤鸾没有说。
似乎于鹤鸾而言还有另一种更完美的回答,叫做“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施眠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她总是会忍不住去想那种可能。鹤鸾会把肾让给她吗?可是让给她又有什么意义呢?或许思考这个问题就是无意义的事情。
毕竟这种苦难不可能降临在她们身上,施眠确信。
可世界没有了苦难,世界还能存在么?
老刘推开摇摇摆摆的木门进入到空荡荡的病房内,她没有敲门,迈开的步子也没有声响,施眠感受到身后有一股气流,回头看去,吓了一跳。
“卧槽,你他妈怎么不敲门?”施眠背靠栏杆,脸色有些发白。
老刘神色很阴郁,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洁白的口罩缩皱在下巴那,银丝框眼镜反射着太阳的光线,让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你……”老刘头一次表现出这样纠结,她眼神一滑,有些不自然。
“我怎么了?”施眠一副生死看淡的样子,痞里痞气的。
老刘润了润唇,说:“你和鹤鸾的血型都是AB型血,且你和鹤鸾的六种抗原均互相匹配,也就是说,假如新来的这枚肾和你配型成功了,那么也就相当于和鹤鸾配型成功了。”
“我……”施眠刚想骂人,却发现鹤鸾不知何时站在了老刘身后,那人神情淡淡的,情绪似乎没有一点儿波澜。
老刘回过头去看向鹤鸾,她摇了摇头,走过鹤鸾身侧,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沉声道:“苦难无处不在,且就发生在你我身边,这就是人间常态。”
这句话,老刘也对林逸说过,只不过那孩子还听不懂,他只知道自己和好朋友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可是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朋友还是死了。
“当然,我也不是来告诉你们这颗肾和你们配型成功了,只是来给你们打个预防针。”老刘说罢,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就是个乌鸦嘴。”施眠嘴唇发白,手指死死扣住栏杆。
鹤鸾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上前两步抱住了施眠,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彼此,面临生死的选择鹤鸾从未细想过,以至于那天鹤鸾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若无其事盖过这种敏感的话题。
“你我配型一样的概率是万分之一,那颗肾和我们配型一样的概率也是万分之一,万分之一中的万分之一几乎等同于不可能。”鹤鸾踮起脚尖,鼻头蹭了蹭失眠齐肩的秀发。
“我宁愿病死,也不想经历那样残酷的抉择。”施眠两眼发酸,泪珠不听话地落在鹤鸾肩头。
鹤鸾揉了揉施眠的脑袋,轻声说:“我保证,你不会经历那样的抉择。”
施眠窝在鹤鸾脖颈,贪念那一丝香甜。
“我给你带了秋天的第一杯奶茶。”鹤鸾盖过了那个话题。
施眠抬眼看向刚在桌上的奶茶,轻笑:“明明是今年的第一杯。”
鹤鸾喜欢喝全糖的奶茶,而施眠由于之前常年待在田径队,几乎很少吃高油高糖的东西,后来因为换肾也被迫一直清淡饮食,这是她人生中吃过的最甜的食物。
甜腻而又丝滑的奶茶流入口中,让施眠酸涩了好久的心甜蜜起来,一切不开心都抛之脑后,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生怕一不小心就没了。
“你放心大胆的喝,以后我还给你买。”鹤鸾坐在床前,摇摆着双腿。
“可是这个不能多喝。”
“管它的呢,开心就好。”
施眠吸吮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鹤鸾。”施眠含糊地叫了一声鹤鸾的名字,“我也想学《大鱼》,可以吗?”
鹤鸾双手拿着自己的那份奶茶,微微点头。
这几个月施眠学会了很对经典的曲子,有时甚至能和鹤鸾合奏,《大鱼》对于施眠来说,不算太难。
“等我学会了《大鱼》,我们就到小院里开个音乐会,怎么样?”施眠眼眸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鹤鸾慢步走到钢琴椅前,羞涩地点了点头。
施眠弹钢琴最缺的就是包含情感,但这一次,鹤鸾明显在施眠的指尖感受到了深深的不舍,她的手像第一次教施眠弹《小星星》那样,覆在那人的手背,磕磕绊绊地弹出了一首完整的《大鱼》。
“海浪无声将夜幕深深淹没。”
“漫过天空尽头的角落。”
“……”
“看海天一色,听风吹起落。”
“执子手吹散苍茫茫烟波。”
“……”
“怕你飞远去,怕你离我而去。”
“更怕你永远停留在这里。”
“……”
“原来你生来就属于天际。”
“每一滴泪水,都向你流淌去。”
“倒流回最初的相遇。”
鹤鸾的声音十分空灵,到后半部分,施眠的身心完全沉醉于鹤鸾的歌喉。
鹤鸾对音乐是有多大的天赋啊,吹长笛,弹钢琴,拉小提琴,甚至连唱歌都好听,这么一个音乐天才,为什么苦难要降临在她身上?
施眠想着想着,走了神。
琴声不知不觉停了,鹤鸾与施眠对视着,突然滚烫的气息袭来,施眠扣住鹤鸾的脑袋,与那人热吻。
如果苦难困住了你我,那就让我们纠缠的气息打破这一切不公吧。
鹤鸾眯着眼,呼吸变得急促,她紧紧环住施眠的腰,任由那人把她推到硬板床上。
浑身都是朦胧的,滚烫的,冒着热气的。
都说秋日里的桂花十里飘香,可施眠现在已经分不清鼻尖的气息到底来自哪里,鹤鸾身上的那种香甜,比她带来的奶茶还要让人上瘾。
指腹纠缠,她们终究没有继续往下缠绵,施眠亲了亲鹤鸾小巧的锁骨,调皮地在中间种上一颗草莓。
“幼稚。”鹤鸾眼底全是□□,她扣住施眠的脑袋,有气无力地从嘴里吐出这两个字。
施眠得寸进尺,又在鹤鸾身上其他地方播撒种子,说话带了丝丝孩子气:“就是幼稚,反正你喜欢。”
鹤鸾的胸腔小幅度上下波动,不稳的气息吐在施眠发间,暧昧的气息再次汹涌袭来。
“你还有力气么?”施眠俯身压在鹤鸾身上,懒懒地说。
“嗯?”鹤鸾被亲得晕乎乎的,还没搞明白施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施眠左边的断眉轻挑,继续把脑袋埋进鹤鸾锁骨处,曼声道:“看样子你还有力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