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天醒来,季岫便有些尴尬地发现自己昨天夜里的睡相实在是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大约是梦里也在害怕会有蚰蜓突然蹿出来,季岫在睡梦中便一直往池蔚那儿躲。
及至早上,已经是整个人像只树懒一样趴窝在池蔚怀里了。
而且由于池蔚体温偏低,她这一整晚还趴地特别舒服!
想到这里,季岫的面上便窘得好似映上了一轮东方初升的红日。
因为太羞愧,她也不知待会该如何面对池蔚,于是只好像一只老鹌鹑一样缩着脖子,把头继续埋在池蔚怀里不敢抬起来。
这个时候,她连气都憋着不敢往大了喘,生怕一不小心就把熟睡着的池蔚给吵醒了。
季岫现在的心情格外矛盾,她既想叫醒池蔚,又因为自己心底的窘迫,而完全不敢发出半点响动把池蔚惊醒。
这般左右为难时,头顶却传来了一声轻笑,紧接着头发便被人轻轻揉了一把。
“阿岫,可是醒了?”
原来,池蔚早就已经醒过来了。
但因为自己还像个大号树袋熊一样趴在她怀里睡觉,睡得还格外香甜,所以池蔚即便已经醒了也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来吵到自己。
想通这一层后,季岫愈发感到羞赧和窘迫了,这下子不仅是脸,整个人都像着火般烧了起来。
池蔚却在这时候,突然伸手拨弄了一下她的耳垂,笑道:“阿岫,早上醒来耳朵都会这么红么?”
“唔嗯——”
季岫原本因为内心羞窘,耳朵烧得通红正是最受不得刺激的时候。
池蔚的手指却偏又微微泛着凉意,这一下便好似花蕊上的露珠被朝阳蒸腾成云雾,云雾又蔚集成艳艳霞彩。
她不由颤吟出声,尔后又猛然把声音收住,腾地直起身子,慌乱窘迫中她不由挥开了池蔚伸过来的手指。
“阿岫?”池蔚有些诧异地望向季岫。
面对池蔚疑惑不解的目光,季岫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失态。
等她视线下垂看到池蔚手腕上被自己挥开时打出的红痕和红痕上面昨天撞出的淤青时,她心里又开始止不住地后悔,觉得自己最近实在太大惊小怪,冒冒失失了。
“池蔚,对不起,我……我睡得有些糊涂了……”
季岫垂着脑袋,讷讷道歉。
“没关系的。”池蔚轻轻摇了摇头,温和地看着季岫,将事情轻轻揭过道,“是我刚才太失礼了,我们先下床洗漱吧。”
说罢便起身将夜里遮凉用的薄毯从季岫腰间拾起,又将帐子挽起一角对还有些发愣的季岫道:“阿岫,你先钻出帐子吧,我再将床铺整理一下。”
看到池蔚要叠毯子,季岫忙止住她,道:“池蔚,还是我来吧。”
说完,便忧心地看向池蔚纤瘦的手臂上那道痕迹明显的淤青,眼里满是自责。
池蔚注意到她的目光,遂浅笑着宽慰道:“阿岫,别担心没事的。我只是皮肤白,稍有磕磕碰碰那痕迹就明显,其实并无大碍的。”
话虽如此,可季岫怎么可能真放得下心呢。
她知道池蔚话里多少有宽慰自己的成分,所以还是坚持自己来收拾床铺,又亲自搀了池蔚的手臂将她扶下床,生怕下床的过程中池蔚会有个什么磕磕绊绊。
不过这么一来,两人的时间自然是耽误了不少,等到两人收拾齐整到教室时,大家都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因九月份天还未转凉,大家穿的都是短袖,池蔚手臂上的淤青便很容易就被众人注意到了。
“池蔚,你手臂怎么了?”
“是在哪里磕到了吗?”
“……”
大家一下子都凑过来,围在池蔚身边,七嘴八舌地问道,语气里都满是关心,将原本陪在池蔚旁边的季岫都挤到一边去了。
季岫看着被众人围簇关心的池蔚,一时心情有些失落,神色也变得黯淡不已。
那种自己是完全多余不被需要的感觉又一次冒出了头,她最后看了眼池蔚,便默默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而池蔚仿佛也没有意识到季岫被挤开了,她笑着谢过众人的热情关怀,简短地解释了一下事情的起因后又善意提醒其他人道:
“最近快要入秋了,大家住在山上,寝室里日常进出时都要仔细些,以免进了虫蚁。”
池蔚的这番话,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针对的意思,也半点不曾责怪季岫害自己受伤。
她叙述地极客观,话里话外都是对其他同学的关心,可自池蔚这话之后,大家对季岫却更加冷淡,避如蛇蝎了。
这原因,一来是大家刚才听说是季岫害池蔚受伤后,都纷纷朝这个罪魁祸首侧目,结果却发现人家早已经走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了,丝毫不见对池蔚应有的歉疚和关心。
二来嘛,最近有关季岫的负面传言此消彼起,大家都或多或少听说过,甚至亲眼“见证”过,所以对季岫的意见都很大。
当你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人家是受害者,那也勾不起你的同情心,
反倒会因为对方经历的坏事情,愈发加深对对方的坏印象。
就好比这次,季岫遭遇蚰蜓,原该是令人同情的,可大家因为不喜季岫,索性就将令人恶心和毛骨悚然的蚰蜓与季岫直接挂上了钩。
季岫原本长得也算眉目清秀,经过这件事,大家却都觉得她面目可憎起来。
男生们跟季岫从前并无交流,所以对她的印象也就止步于女神的小伙伴及性子冷淡不好打探消息这两点上。
但这次女神受伤,季岫的态度看上去却分外凉薄,思及女神平日待人从来都是宽和良善的,他们便有些义愤填膺,替自家女神感到不值。
而这样的印象一旦形成,哪怕之后季岫表现出对池蔚的关心,大家也只会觉得她是迫于舆论压力在装腔作势。
人心难料大抵便是如此……
此时的季岫,尚且不知自己正在被步步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