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这时终于发泄完了自己的怒气,深深吸了一口气说:
“这件事根本不用查。”
“我太清楚不过是谁干的了。”
他说完坐回了江泓面前,冷笑着给江泓倒了杯酒说:“宋烬对火的心理阴影,是小时候被绑架导致的。”
兰斯语气沉重地说:“而背后的烫伤,是我导致的。”
“我和宋烬从小认识,他家有权我家有钱,我们俩一起逃课出去玩,绑匪原本盯上了我,却害怕认错就把我和宋烬一起绑架了。”
“宋烬从小就很有主意,就是要做大事做将军的人,他听见说绑匪不敢惹宋家,就和我互换了身份,让我被放走了。”
兰斯眯了眯眼睛,表情很难看地说:“你见过不爱孩子只爱仕途的父母吗?宋烬他爸妈就是,不允许任何人拿捏他们的把柄,即使这个筹码是自己的孩子。”
“他们把这件事扣在了自己政敌身上后,绑匪发疯选择了撕票,想把宋烬活活烧死在铁笼里。”
江泓皱着眉头问:“那时候他几岁。”
兰斯沉默了半天才说:“六岁零五个月。”
江泓想起幼时在孤儿院的经历。
六岁。
他记得六岁的小孩,就算发育的再好,也不会长到眼前这张桌子那么高。
这个年纪的小孩,有的午觉醒来看不见老师,甚至会没有安全感地嚎啕大哭。
江泓摸了摸自己手臂上被烧红的皮肤,沉默地想起了穿过那片火海时,快要窒息的濒临死亡的感觉。
“那件事闹得满城风雨。”
“结果在十一岁的时候,他们家收养的那个雄虫,用打火机烧在了宋烬衣服上。”
兰斯深呼吸着,最后低声咒骂着说:“妈的,宋烨那个畜生。”
他骂完后抬眼看向了江泓,好像在特意观察江泓的反应似的,让江泓莫名感到疑惑。
江泓没有多想,只是继续问:“那你呢。”
兰斯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控制不住地开始哽咽着说:“我当时吓傻了,我他妈吓傻了,我看见的时候吓得推开了他。”
“等到得救的时候,他已经被烫伤了,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我根本反应不过来,我……”
江泓碧绿色的眼睛里带着不由自主的轻视,平静而冷漠地说:“你有什么好哭的?”
他从来没有觉得谁的哭声这么聒噪过。
兰斯擦了把眼泪,尴尬地抿了抿嘴角,哑着嗓子说:“我只是……”
江泓微微皱眉,难得打断别人这样说话,“说重点,直播的事情是谁做的。”
兰斯清了清嗓子,让自己平静下来说:“缪尔星对地球这样附属星球的法律规定并不明确,当年匆忙划分给现在的直播平台公司,却没想到能够靠着直播累积起惊人的财富。”
“瞭望集团一直蠢蠢欲动,那些流放犯组成的反叛军,能这么无法无天组建起自己的势力,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宋烬那个便宜弟弟最爱混迹这些烂事,德昂那说的时间就是宋烬去抓他赌博,罚了那畜生三十军棍的那天。”
“肯定就是这畜生心怀报复,和瞭望集团牵线搭桥想的这点污蔑宋烬。”
江泓很快就明白了这背后的关系,“反叛军是明枪,德昂那是暗箭,欲壑难填,你们挡了瞭望集团的发财路这应该只是刚刚开始。”
他看向兰斯说:“如果我没猜错,恐怕宋烬很快要因为这件事被传唤回缪尔星。”
兰斯想了想说:“我会尽快启程先回去解决这件事情。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好,强攻他们的据点,却没想到引起了火势。”
就在这时,餐桌上忽然砸来了一块小石子,紧接着响起了一声轻佻的口哨声。
“怎么?一起说我坏话呢,表情都这么难看。”
宋烬漫不经心地靠在门框上,依旧像平时那样吊儿郎当地勾唇笑着,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完全看不出来差点闷死在火海里的样子。
“你没事?”
“哥!你没事!”
江泓低沉的询问声完全被兰斯激动的声音盖住。
“嗯,我没事,我听说直播的事情了,情况对我们不妙。”
他直勾勾地盯着江泓,丝毫没有在意旁边的兰斯,暧昧地勾起嘴角问:“特意来这接我回家的吗?怎么脸黑得像是小花猫似的。”
兰斯急忙把宋烬摁在自己怀里抱着,带着哭腔地喊:“哥!你没事就好!哥!”
宋烬啧了一声,嫌弃地推开兰斯说:“行了,你爹没死呢,别着急哭丧。”
他拍了拍兰斯的肩膀,认真地说:“好了,你做的很好,你救了我还平息住了火势,你知道你这件事办得有多厉害吗?”
江泓觉得兰斯在宋烬面前的情绪转变得格外快,对方此刻完全没了刚刚阴沉恼怒的样子,完完全全就是个爱哭爱关心人的小可怜。
江泓本能地眯了眯眼睛,再次感觉到了那股没来由的不爽。
他看着脚边的小石子,默默加重力气踩了几脚。
宋烬看着兰斯委屈的模样,无可奈何地揉了揉对方的脸说:“没事了,放心吧,你知道的我这种情况就是容易犯病,过去了就好了。”
他安抚完兰斯就看向了江泓,却看见江泓沉默地脱下了身上的防护服,露出了手臂上的几道烧伤后说:“我先走了。”
江泓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宋烬说:“不用感谢我救你。”
他说完转身就走,浑身写满了不想搭理人的冷漠和不耐烦。
傍晚的森林气温骤降,树林间时不时有露水滴落,皎洁的月光照耀在土地上,清冷的光芒映衬得江泓的身影更加形单影只。
江泓看着脚下的月色,深吸了口气,停住了脚步向身后望去。
怎么还没来。
他不是自己走上就追过来了吗?
江泓踢了踢脚边的石块,站在原地等了会后,选择找了片空地坐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烬终于追了上来,他身体还没恢复好,额头满是热汗,气喘吁吁地背着手走到了江泓面前。
江泓像是没看见似的,冷淡地扭开了脸。
宋烬蹲到江泓面前,笑盈盈地把身后的花拿了出来。
那是束干净漂亮的小雏菊,还带着仔细清洗后的水滴,看得出来是用心挑选的。
宋烬把花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特意示好地递到了江泓面前说:“谢谢你救我,也谢谢你今天无条件地相信我。”
他的身上有些脏污,像是追江泓的路上摔了跤,和手里干净拯救的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泓瞥了那些花一眼,冷冷地说:“我不是无条件相信你,只是对方太蠢了。”
宋烬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他眼巴巴地看着模样冷淡地江泓,晃着江泓的手臂非要他拿在手里。
一个将军这么会撒娇。
江泓只好接过宋烬的花,低头闻了闻雏菊。
很淡雅的清香。
宋烬看着江泓嘴角抿起的微笑,顺势钻进了江泓的怀里,突然而大胆的举动让江泓瞬间浑身僵硬。
他直接坐在了江泓腿上,也不管江泓冷漠的脸色,紧紧抱着江泓的脖颈,怎么也不愿意放开。
“松开。”
“我以为那是我死之前的幻想呢,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竟然真的有人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这个人还是你。”
宋烬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泓,琉璃色眼眸在月光下闪耀着动人的光,仿佛玉石般流光溢彩。
江泓情不自禁地绷紧了身体,皱眉看着近在咫尺的宋烬说:“滚下去,我的腿要被你压断了。”
宋烬笑盈盈地看着江泓,显然没把对方的话听进去,甚至变本加厉地凑到了江泓耳边,声音又轻又暧昧地说:“我要因为你相信那些幼稚的童话故事了,江泓。”
他不由自主地轻笑了一声,故意歪着脑袋凑到江泓面前,笑着说:“你怎么这么好啊,才认识多久就敢这么救我。”
江泓感受着宋烬喷洒在自己脸上的呼吸。
他就没见过宋烬这样不知廉耻的人,不自在地再次偏过头说:“我不是救你,我是在救这里的所有人和动物,如果你出事了,那反派军的气焰会更嚣张。”
宋烬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握起江泓的手就低头凑了上去。
江泓简直想把宋烬从自己腿上直接扔下去,然而下一秒被烫伤的手背就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微凉的风轻飘飘拂过发痛的地方,激起难以言说的奇怪感觉。
“你……”
江泓看着宋烬给自己伤口吹气的认真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觉得这样有用吗?”
宋烬小心翼翼地揉了揉江泓的手背,最后直接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笑弯了眼睛说:“有用啊,我觉得挺有用的,我小时候疼得睡不着觉,家里的保姆就是这么哄我的。”
宋烬像是某种小动物在示好似的,又或者真的相信这样能减轻疼痛,满脸眷恋而认真地贴着江泓的手背。
他贴着江泓的手背,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泓说:“我知道,这两天我做噩梦吵醒你后,你都会拍着我的背哄我。”
江泓没想到宋烬当时竟然有意识,他尴尬地沉默了几秒后说:“扰人清梦,还好意思说。”
月色朦胧,万籁俱寂,耳边只有树林里时不时传来的鸟叫。
宋烬仔仔细细地给江泓上着药,额前的碎发不停蹭着江泓手臂的皮肤。
江泓低头看着宋烬,这才发现对方的头发很顺滑,感觉揉上去手感很好的样子。
宋烬难得有这种安静的时候,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姿势,掀开江泓裤脚时直接半跪在了江泓面前。
这种姿势简直要多奇怪有多奇怪,那种带着折辱意味的俯视视角,让江泓瞬间站起身的同时也把宋烬也拽了起来。
江泓皱着眉拿过了宋烬手里的药膏说:“行了,我自己有手。”
宋烬却忽然上去再次逼近了江泓,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变得无比暧昧。
他抬眼目光灼灼地盯着江泓,像是早已想好了准备这么做似的,眼神里的认真几乎带着偏执的意味。
“跪在地上而已,我小时候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时候,还不停磕头祈求有人能来救我呢。”
“但是没有。”
宋烬注视着江泓的薄唇,强势地贴在了江泓身上,看着江泓的眼睛说:“没有人像你这样救我,没有人愿意冒着危险来救我,你是真看不出来我很感激你吗?”
“感激到想把你捆起来给你生孩子,让你这样漂亮又善良的小雄虫,这辈子再也离不开我。”
宋烬的嗓音声声震在江泓的耳畔,让江泓情不自禁地皱眉。
“你……”
“缪尔星七神在上。”
江泓从不相信有谁对谁的爱会这么突如其来不讲道理。
他带着几分抗拒地远离了宋烬,却在听见宋烬虔诚的话后,心里的理智防线猝不及防地开始崩塌。
“求你们开恩庇佑,求你们恩泽于我。”
“我愿意原谅所有的不公,愿意接受所有噩梦的折磨。”
宋烬忽然释怀般地笑了笑,“只愿顺利嫁给眼前的这个人。”
江泓想要捂住宋烬蛊惑人心的嘴,挡住宋烬泪光闪闪的眼,身体却像是灌了铅般怎么也动不了。
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