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泓话音刚落,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不敢相信地面面相觑,瞠目结舌地看着江泓和宋烬,最后把视线落在宋烬身上,不约而同地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动手。
宋烬趁机甩开勒住自己的士兵,自己在地上坐了起来。
他快速地瞥了江泓一眼,带着挑衅的神情得意洋洋地看着宋烬,心领神会地大声宣告说:“对,我怀孕了!”
宋烨死死盯着眼前江泓,难以置信地抽搐着嘴角,五官都狰狞在了一起,看起来格外的愤怒,“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江泓并不理会宋烨的怒火,冷漠的语气带着不动声色的威胁,“缪尔星法律明确规定,殴打孕妇致使孕妇流产是重罪中的重罪,就算你有再高的军衔,也凌驾不了法律条文之上。”
他缓缓走近宋烨,碧绿色的眼睛静静倒映着宋烨的脸庞说:“缪尔星的生育率已经持续十几年暴跌了,你有个自信敢挑战七大法条吗?”
缪尔星虽然科技高速发达,法律制度却很单薄简陋,江泓两天的时间就熟读了解了七大法条所有的法律。
他知道虽然雄虫的地位是雌虫不可比拟的,但是雌虫的生育权在人口凋零的缪尔星却有着最尊崇的地位。
“生命的延续凌驾所有规则之上,望众人时刻谨记日日恪守,每本法典首页上都要这么写。”
宋烨的脸部肌肉被气得不停颤抖着。
江泓情不自禁好奇宋烨和宋烬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能让宋烨躁郁症发作似的无时无刻都在暴怒。
可别直接气死在眼前。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把他搞怀孕的?!”
“你这种人也会读法律,你骗到自己都相信了是吗?”
宋烨猛然揪住江泓的衣领,像是头恼怒的犀牛般脸庞涨得通红,他抬手就想动手打人,却被身边的下属急忙拽了回去。
“老大,老大,你冷静点冷静点。”
“是啊老大,还请您明示这到底怎么办啊……”
“孕妇我们确实不敢动啊……”
江泓看着围着宋烨窃窃私语的士兵,走过去把坐在地上的宋烬扶了起来,宋烬好像没有骨头似的,立刻抱住了江泓的腰。
他额头上的伤口满是鲜血,污得左边眼睛上都睁不开了,却依旧有心情捂着自己的小腹调笑说:“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肚子里好像确实有东西在闹了。”
江泓看着宋烬狼狈凄惨却依旧吊儿郎当的模样,紧紧皱着眉把宋烬沾到伤口的碎发撩开。
他并没有在意周围审视的眼光,继续扮演着宋烬伴侣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问:“他们是要把我们带回缪尔星吗?”
宋烬捂着自己满是血的伤口,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说:“名义上来说是这样,但宋烨应该会自导自演被强盗劫持之类的戏码,然后把我们半路扔到完全没有生命迹象的星球等死。”
他说完还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膀说:“这是他一贯的手法,我们只能后面见机行事了。”
江泓看着怀里宋烬的脑袋,总觉得宋烬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没有人在生命安全面前还会坐以待毙,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以不择手段出名的宋烬。
宋烨和他手下的士兵此刻终于讨论完了。
然而宋烨丝毫没有冷静下来的模样,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泓,眼神里除了被挑衅的恼怒,还莫名有种被背叛的失望。
这让江泓感到格外奇怪和离谱。
他难道认识宋烨吗?
对方故意摧毁了他生存的环境,把这里毁灭得寸草不生,还当着面殴打自己名义上的妻子。
却自己委屈起来了?
江泓觉得宋烬家族是不是有什么情绪不稳定的基因遗传。
“把他们都带上战舰。”
宋烨忽然看着江泓冷笑了两声,咬牙切齿地说:“既然有人喜欢逞英雄,那就把他和宋烬关在一起,看看苦命鸳鸯能不能情比金坚。”
“路上再喊个靠谱的医生过来,我倒要看看杂种肚子里有没有小杂种。”
江泓看着宋烨眯了眯眼睛,他打量眼前宫殿办偌大的豪华战舰,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担忧成功出逃的可能性。
江泓拼命挣扎想要把手腕上的绳索解开,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暂时认命地被士兵推着走上了战舰。
他们来到了战舰底层的漆黑走廊,视线里只有低矮的天花板和封闭的墙壁,很快江泓和宋烬就来到某个透明门前被粗暴地推了进去。
这里像是专门用来关犯人的地方,四四方方的狭窄房间,单向透明玻璃门从房间里看不见外面任何情况。
江泓坐在冰冷僵硬的地面上,看着直接躺下来准备睡觉的宋烬,注视着对方额头上的伤痕说:“你还睡得着?”
宋烬闭着眼睛笑了笑说:“怎么?害怕了?你放心你这么漂亮,我把宋烨宰了喂狗也会保护……”
他话音未落就睁开了眼睛,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江泓近在咫尺的碧绿色眼眸。
江泓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药,此刻正轻轻撒在宋烬溃烂的伤口。
他表情严肃,神情认真,仔细地用手指把药粉轻轻扑匀在伤口上,像极了那种年轻有为却不苟言笑的俊美医生。
宋烬本来已经习惯了额头上的疼,现在却忽然觉得疼得不行。
他觉得可能是江泓没有最大程度的发挥美色的作用,在给自己上完药后深情地吻自己一口。
宋烬被自己这个离谱的想法给逗笑了。
江泓看着宋烬嘴角的笑意,面无表情地说:“你确实是真不怕疼。”
宋烬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感受到江泓在自己身边平躺了下来说:“所以你和宋烨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以前把他脑子给踢坏了?”
宋烬轻声笑了笑说:“脑子踢坏,真有你的,我又不是驴。”
他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把手垫在脑袋后,往江泓身边凑了凑说:“还有什么关系,他是遗落在外的正统王子,我是鸠占鹊巢趁机上位的野种呗。”
“他总觉得,是我抢了他的命格,才让他小时候走丢流落在外受苦。”
“我这个底层社区里被抛弃的孤儿,没资格享受他父母的疼爱,偷了他的人生。”
原来是这样。
江泓再清楚不过,这些家族内部之间的利益纷争。
他从来都不觉得人性有什么天真善良,更不信要争夺有限资源的家庭里会兄友弟恭。
因为在资源严重匮乏的孤儿院,孩子们从小就会因为一块饼干而想尽办法互相攻击。
“所以他就想要你的命,但你好歹是声名在外的将军,他不怕给自己惹麻烦吗?”
宋烬翘着二郎腿,看着天花板嘲讽笑了笑说:“就家族利益至上的原则来说,我们俩谁先搞死谁,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毕竟人都死了,也没有什么价值和利益了,反而是活下来的那个,会想方设法地被留下来,作为延续家族荣耀的存在。”
“这个道理我和他从小就明白,只不过互相都没有狠下心来也没能找到机会。”
宋烬转身拽了拽江泓的袖子,笑盈盈地看着江泓,像是在观赏属于自己的战利品似的,“我们从小都在互相抢东西,抢关注抢宠爱抢名声,不过我这个杂种始终占据上风到现在也是。”
江泓看着宋烬没心没肺的模样,他曾经在大学实习期做过心理开导师,很清楚地知道像宋烬这样看起来云淡风轻释怀的人,往往心里创伤比起其他人还要更加严重。
“宋烬。”
江泓默默转过头,直视着宋烬的眼睛,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如同古井般带着看破人心的魔力。
他声音低沉,语气平静,云淡风轻却无比认真地说:
“我的家乡有句古话,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你没必要认同宋烨没教养的话,叫自己杂种,这很难听,也没必要。”
“你只是宋烬,不是别的。”
宋烬本能地怔愣了半秒,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泓,像是在思考江泓说话的真实性。
他忽然笑着撑起身体,俯看着躺在地上的江泓说:“我本来以为你是害怕出不去,才这么主动跟我搭话。”
“没想到你是真的,很认真地在安慰我。”
“你不怕我的破事把你拖累到丧命?”
江泓抬眼看着宋烬,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睛说:“你已经把我拖累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宋烬俯身靠在了江泓肩膀上,抱着江泓的姿势写满了眷恋和依靠。
他垂着眼眸,若有所思地说:“我又没真怀孕,这么疼我干什么。”
江泓无语地任由宋烬抱着,觉得宋烬真是无时无刻都在对自己撒娇发嗲,就算大难临头了也还是这幅德行。
他感受着宋烬毛茸茸的脑袋不停蹭着自己的下巴,冷淡地说:“你真的很喜欢把平常事归到谈恋爱上,我不是在疼你,我只是在复述事实而已。”
江泓被迫睡在冰冷僵硬的地面,此刻就浑身酸痛的不想动弹。
他不得不佩服宋烬的体力和心态,又是营地被炸成了粉碎,又是当众被羞辱殴打,又是关在牢里不见天日,却像没事人似的活蹦乱跳抱着自己撒娇。
宋烬此时抬头看向了江泓,江泓对上宋烬亮晶晶的眼睛,心神有些控制不住地恍惚,语气却依旧冷淡地说:“换做任何一个人我也会这么说,你别想太多。”
宋烬却得意洋洋地勾起嘴角,笑容灿烂而夺目,“哎呀,我现在坏着你的孩子,很难不对你想太多,孩子爹。”
江泓看着宋烬不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嘴角,苦中作乐地笑了笑。
但他短暂地笑了笑后,依旧很认真地说:“我说认真的,宋烬,你不是杂种。”
“缪尔星七神庇佑所有善良的子民,平等地给予每个人生命,从平等的观念来看,你和宋烨没有任何差别。”
“从不平等的观念来看,你是世家选中延续荣耀的养子,也不负众望地成为缪尔星最年轻的将军。”
“你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力的极限。”
江泓说完后宋烬忽然沉默了,他猛得离开江泓的肩膀,转过身背对着江泓,嗓音带着压抑不住地沙哑说:“你家乡的人都这么会说话吗?”
他忽然哑着嗓子笑了笑,带着不易察觉的细微哭腔说:“你的口才去参加内阁竞选,替那些家伙发言说话都是绰绰有余的。”
江泓知道宋烬被自己的话触动了。
他并没有继续表示什么,只是默默转过身,背对着宋烬,声音轻柔而温柔地说:“没什么,本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