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臣妾自嫁到北齐,还未曾领略过中都的风土人情,心中郁结,明日可否许臣妾出宫走走?”
这话倒是不假,上辈子江晚吟的活动范围除了皇宫,就是那处少有人来的别院,确实为曾好好逛过这京城。
萧清允闻言露出几分难色,太子妃虽不似后宫嫔妃那般约束的劲,照理里只要自己应允,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只是他刚得了这宝贝,自然是要看得紧些,也不免担心出宫后不太安全。
江晚吟见他没有作声,故意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撒娇道,“夫君陪着臣妾去,总该放心的。”
没有哪个男人能禁得住女人撒娇,何况是他这种情窦初开的纯情太子。虽是居住在宫里,可现在又没有继承大统,她的要求并不过分,说的也很坦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罢了罢了,萧清允受不住她的磨蹭,“我明日还有要事,不能陪你,多带几个人去吧。”光天化日,又有下人跟着,料想不会有什么事情。
目地达成,她开心地亲了他一口,眼里是掩不住的欢快。
萧清允面色一红,将她搂得更近了些,指腹摩挲着她的耳垂,“天还早,再睡会吧。”
刚刚做了噩梦,江晚吟已然没有了睡意,但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轻轻闭上眼睛,攒足了精神才好游玩。
第二日一早,送完萧清允上早朝,她便带着碧秋和几个宫人出门。由于得了太子殿下的手谕,宫门的守卫并未阻拦。
毕竟是微服出宫,江晚吟今日特意打扮得简约素静,那些彰显皇家身份的衣裳首饰一概不用,只着一件湖色素面对襟长衫,头戴一支珠翠鎏金银钗,走在街上与寻常人家的小姐并无二致。
北齐中都坐落于中原腹地,无数朝代在这里兴建都城,是也商贾云集,富甲天下。她看着中街两侧繁华的商铺,不禁自叹弗如,北人南迁虽也历经数朝,还不足以兴盛到与中都媲美。
她兜兜转转,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瞧瞧那个,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很好奇,全然不像个出嫁从夫的太子妃。
前面有人吆喝,一群人围着甚是热闹。碧秋见她想去,给她介绍道,这是民间艺人,常年各地行走耍弄杂技。
江晚吟点头听着,脚步却已飘出去几丈,好不容易寻了个空隙挤进去。只见一人双膝半蹲,手持一柄丈二宝剑,直直地从口中吞下,半晌又顺着剑柄从口中抽出,表演之人安然无恙。
又见旁边一个壮汉,虎背熊腰赤袒着上身,躺在一天板凳上,胸前压着块巨石。一同伙高高举起铁锤,重重砸下,巨石轰然碎裂,那壮汉却生龙活虎。
底下一阵喝彩,一只灵巧猕猴端着托盘挨个走过看客面前,给几个铜板的还会作揖回礼。这些“吞刀子”“碎大石”的杂技,本是江湖卖艺常见的项目,她第一次见自然看得津津有味,遂从袖里掏出一两碎银掷于盘中。出手阔绰,惹得众人咋舌。
碧秋拉着她出了人群,嗔怪道,“姑娘也不低调点,万一暴露了身份,岂不麻烦。”
她有些不服气,嘟囔道,“我不过看他们挺辛苦的嘛,况且我身上也没有铜板。”
碧秋真是懒得说她,刚想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发现人又溜没影了。
几个人气喘吁吁的追上她,只见她站在一家首饰摊前,时不时拿起几样物件瞧瞧。宫里尚珍局不乏能工巧匠,精雕细琢献上来了饰品美轮美奂,只是看久了,便也要换个口味。
碧秋总觉得自家公主自从嫁过来之后,就变了个人似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江晚吟正拿着一对金镶紫英耳坠仔细端详,不知从哪串出个人来撞她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碧秋在旁眼急手快,将她扶住。待正要转身与那人理论,却见他赶集那般走得飞快。
她本性不喜生事,纵使金枝玉叶,碰一下也没太大要紧,索性拦住就要追上去的侍从,摇了摇头,示意不要与寻常百姓计较。手下人见她如此,也不好自作主张。
这一搅和刚才的兴致也烟消云外,她从袖中掏了掏,准备买下这对耳坠,一时却摸不到银两,她明明记得方才打赏过卖艺的,还剩下不少。
碧秋觉出她的异样,从兜里拿出钱包付给摊主,接过那对包好的耳坠。出宫时她就劝过主子,有她们这些粗使奴仆跟着,断没有让主子自己付钱的道理。可太子妃偏偏不听,说是只有自己付钱买东西才是真的游玩。左右拗不过她,反正出宫是为了主子散心,便随她去了。现在果然被扒子窃了去,怕是刚才看杂技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碧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悄声道,“姑娘,虽说咱们不差那点金银,可这光天化日都偷到您头上了,不给他点教训怕是日后还要再犯。”
江晚吟觉得她说的有理,平头百姓生活清苦,她是不愿在小节上摆弄架子为难他们的。可这偷盗已触犯戒律,小错不究,大错难免。自己今日纵容,这小贼来日或许会更加猖獗。思量片刻,便交待一名侍从去办这事,其余人继续跟随她游逛。
她瞥见一家店打出了凤梨酥的招牌,牌匾上赫然写着“珍宝斋”三个大字。上辈子死前终究没吃上那口凤梨酥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现在她的身边依旧有碧秋陪着,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
“姑娘可是想吃了?”碧秋看着她神色变化,猜想许是远嫁异国他乡,好不容易遇到家乡的美食,触情伤情了。
“进去坐坐。”
以前只听过,并未曾有机会进去瞧一瞧,现在正好走得有些饿了。
小厮问明来意后,热情招呼着几人上了三楼,江晚吟细细打量着店内陈设。
要说这珍宝斋不愧是京城糕点的头牌,店内香飘四溢,共分三层。第一层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糕点成品,精美细致,不光供往来的客人挑选,也活像一个艺术品展览。
第二层设置着几个雅间,可供客人小憩歇息、游戏玩耍,诸如牙牌组局、闲情对弈。
这第三层才是品尝糕点、好友交谈的绝佳去处。内部有歌姬表演,窗外可俯瞰景色,服务设施一应俱全。
一行人在三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听那小厮殷勤地介绍。碧秋按着她的口味要了几样。
半盏茶不到的功夫,东西便上齐了。凤梨酥、栗子桂花糕、糖蒸酥酪、蜜浮酥柰花,每一样都是现做刚出炉的,接待方面可见一斑。
糕点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她心想,这一世吃到了,希望其他事情也都能平安顺遂。
出门时,正遇上刚才派去追窃贼的侍从回来复命。侍从将被扒走的荷包递给她,恭敬道,“姑娘,按着您的吩咐,属下已将那窃贼交由官府处置。”
江晚吟点点头,有律法管的事,就让律法管去,滥用私刑又与那犯人有何区别。
正待要迈步向前,突然一辆受惊的马车直直地朝这边冲了过来,眼看就要刹不住了。几人大惊失色,侍从来不及反应只快步上前欲用身躯抵挡。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随从打扮人员飞身一跃,拽住那缰绳全力一拉,竟生生将马车刹住。
她只觉自己身形一晃,稳稳的跌落在一个结实的怀里。悠悠的嗓音在她耳旁响起,“娘娘怎么这般不小心?”声音很轻,只有两人能够听到。
现在换成她是那惊了的马,慌忙推开那人的怀抱后退几步,刚才因为惊吓而苍白如纸的脸此时泛起了片片红晕。
“姑娘,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侍从们回过神,焦急的凑过来。要是太子妃有事,他们几个也不用活了。
“我没事”,江晚吟定了定神,这才注意到眼前的男子,身着梅花暗纹箭袖衫,腰束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上只坠了一块雪鸠连心佩,乌黑头发束起在流云三星冠中,面容姣好,剑眉星目。若不是嘴角噙着一抹坏笑,她都要觉得沧海横流恶人转性。
正值四目相对,马车里的主人破口大骂的下来,“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挡老子的车驾!”
几个转身看去,不只是哪家的纨绔子,大腹便便油光满面,想来是平日骄横惯了,自家马车伤人居然还怪别人挡了他的道,真是岂有此理。
钟楚怀眼神一寒,方才那名身手矫健的随从会意,啪的一声,一个赫然的手印出现在那人的脸上。同时右腿一扫,那坨肥肉扑通倒地。
“刁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等老子府里人来了,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那胖子受此大辱,恶狠狠的威胁道。说时后面一群家丁追了上来,场面渐渐有些控制不住。
一个声音冷冷地从身后传来,透着刺骨的危险气息,“区区破落王侯的纨绔子,也敢在这中都叫嚣么?”
作者有话要说:钟:关键的人,总是会在关键时候出场。
江:如果可以,真不想遇到你。
钟:……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