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我的老家不只是没有这种鸟，而是什么都没有。”
沈明看向余笑的眼神变得复杂。
“我的老家在h省的贫困县，而我的爸爸妈妈都是那里的农民，我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女孩子。”余笑随手捡起了一根细长的枯枝，在沙砾上画了四个小人。
“我的家里还有一个弟弟，那边的风气挺重男轻女的，我的爸妈也不例外，但他们还是供我读书直到上了大学，我很感激他们。”
余笑在小人的脸上画上了微笑。
“他们老是让我往家里打些钱好让弟弟能去上学，所以我在上了大学后拼命的打工，我并不会因此怨恨他们，但我觉得这种生活真的挺累的，每天都在为了赚钱而四处奔波。”
怪不得余笑之前跟自己说，第一看电影，第一次抓娃娃，原来，她从前过的是这样的生活。
沈明安慰地拍了拍余笑的肩膀，“一切都会好的。”
“嗯，我比我的同龄人已经过的算好了。”余笑释然地抚摸着自己有些粗糙的手，“初中时我也曾有过一个好朋友，不过她因为家里不让她读书，早早地就嫁人了，现在孩子都有了。”
她放下了树枝，微笑地转头看着沈明，“我是不是很幸运？”
沈明不知如何回答，愣了在原地。
“到后来，也许是我太内向了，学校里的同学跟我的相处都不是很融洽，所以我也再没有过特别好的朋友。”
“除了你。”
余笑吸着鼻涕，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一声，“您别看我现在这么能言善道的，我是为了当老师才逼着自己多说些话，因为定向的师范生可以免学费，但其实我并不喜欢当老师，我想去当一名作家，用文字替我说话。”
说到这，余笑又拿起了那根枯枝，站起身弯下腰，很认真地写着什么。
沈明也站了起来，也看清了余笑写下的字。
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
“笑笑……”
余笑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神情温柔地看着沈明。
“好，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沈明也回给她了一个微笑。
“最好最好的朋友。”余笑缓缓朝她走来，很自觉地牵起了沈明的手，用很细微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道。
两人坐上了回家的车，而余笑也恢复了往日的闹腾劲。
沈明在等电梯时，收到了陈央的消息。
”我饿了。“
沈明疑惑地瞟了一眼时间，不是才四点半吗？
那保温桶里的够她吃两顿了吧。
“叮——”电梯到达了她家的楼层，陈央家的门并没有关。
沈明让余笑先回家里去，自己则是进了陈央家的客厅。
她正靠在阳台边吹着风。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陈央转了过来。
”回来了？“
“嗯，你又饿了？我不是给你装了两顿的量吗？都吃完了啊。”
“吃完了。”
陈央第一次在沈明面前说谎了，她只吃了一顿，并没有全部吃完，剩下的部分被她倒掉了。
“噢，饿了的话我再去给你舀点吧。”沈明拿起了茶几上的空保温桶。
“我明天要去拆线，你能陪我去吗？”
“明天周一啊……”沈明十分为难。
“我可以等你下班了再去。”
她下班了医院不是也下班了？
沈明觉得陈央自从早上离开自己家后就变得很奇怪，只能先答应了下来。
”我下午尽量早点回来，你先约号吧。”
“你可以帮我约吗？”陈央将手机放到了沈明的手里。
沈明越来越觉得陈央有些不对劲了，她将手机放回茶几上，严肃地坐在了陈央斜对角的沙发上。
“陈央，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在问出这句话时便有些后悔了，陈央也迟迟没有回复，只是用她那双深紫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
“滴答、滴答”钟摆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清晰可闻。
沈明这时才注意到了，陈央脖子上正带着自己送给她的项链。
许久，陈央终于开口了，语气里尽是无奈。
“你不懂我吗？”
“你要我懂什么？”沈明看着她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体，羞愤交加地不停往后挪，直到退无可退。
“懂我喜欢你。”
清甜的柑橘味顿时萦绕在了沈明的唇边，那是她的身体渴望已久的东西。
她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理智驱使着沈明想要推开面前的人。
但下一秒她就被一只大手紧紧环住，挣脱不得。
沈明顾虑着陈央的肚子上还有伤口，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混……蛋……”沈明被吻得头晕目眩，嘴里只能吐出破碎的文字。
“是，我是混蛋。”陈央强硬地扭过了她撇开的脑袋。
这个吻还在继续。
那条项链上的细小配饰也扎进了她胸前的皮肉里。
刺痛的感觉。
而直到陈央将手伸进了沈明的衣服里时，她才真正地鼓起勇气推开了身前的人。
“够了——”
沈明不顾一切的地逃离了现场。
嘭——大力关门的声音震得陈央的耳朵生疼。
望着那扇紧闭着的大门，她拿起了手里的电话，“不好意思，明天我不去拆线了，过几天再说吧。”
……
坐在客厅中央弹簧床上的余笑诧异看着嘴唇红肿、满脸羞愤的沈明，“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被狗咬了。”沈明不停地擦着嘴。
看着纸巾上的殷红血迹，她不禁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妈的，这家伙是属狗的吗。
余笑从随身携带的书包里拿出了碘伏，焦急地拉住了沈明的手，“我先给你消毒，等下我们马上去医院啊，被疯狗咬了得打狂犬疫苗的。”
“不是。”沈明又被这小姑娘逗乐了，“你怎么知道是疯狗啊？”
“我老家好多狗呢，不是发疯的狗一般不咬人的。”余笑一边拿着棉签细细地替沈明消毒一边认真地回答。
看着余笑那双清澈透明的眸子，沈明下意识地问出了自己的心声。
“笑笑，你说，如果你和你喜欢的人经济条件差距很大，你会考虑和她在一起吗。”
嘴唇边的棉签顿了顿。
“小明你谈恋爱啦？”余笑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眼睛都亮了，手里的动作也大了不少。“跟我说说呗？”
“哎哟你轻点。”沈明被她弄疼了。
“对不起。”余笑的动作立刻轻柔了起来，“但我真的很想知道诶。”
“你先回答我问你的问题呗？”
“我觉得啊，经济条件很重要，但不是全部，大家都是新社会的人再差能差到哪去呢，总不能像以前那种奴隶和奴隶主的关系吧。”
这都哪跟哪啊。
余笑还在滔滔不绝。
“还有，小明你的条件也不差吧，在编的教师诶，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职业，你干嘛这么卑微呢。”
是啊，如果没有发生过从前那件调岗的事情，那么她现在的工作确实是值得骄傲的，但那种事情发生过后，她便如履薄冰了，若再一不如意做错什么事情，她就会直接滚蛋回家了。
沈明强装镇定，“我又没说是我不行呢，说不定是对方身份不如我呢。”
“那不就更好办了，如果是真的喜欢的话，人家都没放在心上，你干嘛那么在意啊。”
上好药后，余笑将药水又收回了自己的背包。
沈明用手碰了一下嘴唇上的伤口，钻心的疼。
是真的喜欢，也正是因为是真心喜欢才会怕自己配不上对方而纠结痛苦，被对方的一举一动所吸引却想要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