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陈医生。”走进检查室的沈明有些气喘吁吁，陈央贴心的替她倒了一杯温水。

“没关系，其他病人已经差不多看完了，不着急，你还在发烧，下次可以慢一点。”

沈明半开玩笑道:“哪有医生跟病人这么说话的？”

意识到言语中的不妥，陈央的脸上有些歉意。

“我失言了，不好意思了，我看看你的嗓子。”陈央起身拿着手电与棉签准备检查。

沈明的身高有172，在女生中算是较高的哪一类，而陈央相比之下就有些娇小了，因此两人检查的过程看起来有点滑稽。

“喉黏膜有些充血肿胀，扁桃体也有些发炎。”

沈明觉得陈央这声音不去当cv真的是浪费了。

“你最好做一个血常规，如果得空再去拍一个胸片，看看肺部是否有出现感染情况。”

陈央回到了座位上，又递过来一只体温计，“你再量一次，我看看你的温度，然后你直接去验血，我先给你开单子。”

“好吧。”身体本来就不舒服，在加上路途的奔波令沈明有些累了，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夹着体温计呆呆地坐在那。

过了一两分钟又觉得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于是就掏出手机打开了学校的班级群，想看看那群孩子今天有没有又给她闯祸。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陈央垂着眼皮看着电脑，没有看她。

啊，说什么，沈明有些不知所措，但人家都这么问了，她也就放下了手机没话找话起来。

“陈医生那天是什么情况?下次还是不要一个人在酒吧喝成那样了，女生一个人这样挺危险的。”

沈明觉得自己对于人民教师的身份认同感已经深入了骨髓，不然怎么会见着个人说话都跟说教一样，想到这里，她不禁耸了一下肩膀。

“夹好，别掉了。”陈央用手按住了沈明的手臂，“乱动测了会不准。”

她并没有回答沈明的问题，而沈明看着桌上那一盒副主任医师的名片，又开始谈论起有的没的。

“你还是副主任医师啊，你看起来很年轻呀，没想到这么厉害。”

“我35，并不年轻。”陈央倒是没有避开年龄的问题。

而沈明则是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那你和小南年纪差的还挺多的啊，你跟我也差十岁呢，快一轮了。”

陈央的眼神暗了暗，看了一下左手的腕表，提醒似地拍拍沈明的肩膀，“时间到了，拿出来我看看。”

今天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凉的，更何况沈明还是个病人，在拿出体温计的那一刻她还是无法控制地打了一下哆嗦。

陈央看了一眼她刚刚为了测体温而脱下的围巾，又看看拿着体温计整理衣服的她，思考片刻后，拿起围巾替她戴好。

沈明有些受宠若惊了，陈央则是当作无事发生，接过体温计对着灯光眯着眼看。

“37度6，还有些低烧，我给你开些药，你回家先吃，如果吃完了还有低烧就来拍胸片，我先给你开血常规的单子。”

陈央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动着，整个检查室都是啪嗒啪嗒的声响。

等到一切结束，沈明站起转过身去， “好的，谢谢你啦陈主任，我先走了。”

她的脸上笑眯眯的，一想到能正常回去上班，过上正常的日子，沈明心里还是很激动的。

虽然说难听点她就是个打工人，但她心里还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干好教师这份工作的。

“呃，等一下可以吗。”

身后又传来陈央的声音，沈明疑惑地回头，“我说过了要请你吃饭表示下感谢，沈老师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陈央已经站起身，脱下洁白的白大褂，露出了里头的针织格纹羊毛衫。

似乎是感受到了沈明的眼神，无意识将头发撇到耳后，光洁的耳垂上没有戴着之前那个巨大的耳钉。

沈明又露出了她标志性的职业微笑，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当然可以，只是陈医生看我这样可什么都吃不了呢?”

陈央沉思了片刻，走到她身前，替她开了门。

“那下次再约吧，你先去做血常规，不过快下班了，结果要明天才能出来，你明天早上抽空来找我就行，我都在，至于吃饭的事情，不着急，我们来日方长。”

???

沈明内心的迷惑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什么叫我们来日方长啊，这家伙会用词吗?

语文没学好吗?怎么说起话来奇形怪状的。

沈老师并没有把这些心里话当面说出来的勇气，她抬起嘴角勉强笑了笑，“来日方长来日方长，陈主任下次约。”

下楼抽好血拿完药，已经是5点半快要6点，正是下班的高峰期。

沈明站在门诊楼门口再难打到一辆车，而手机的叫车软件显示最快也要半小时后才能到。

她不甘心地疯狂刷新着手机界面，不停旋转的圆圈和请稍后三个字让她有些绝望，正准备放弃，回医院大厅等待的时候，陈央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怎么还不回去？”陈央看着被风吹得有些发抖的沈明，眼神复杂。

“晚高峰叫不到车，要再等会。”

沈明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盯着陈央的脸久了，心里莫名产生了一种小时候看老师的惧怕感，明明这老师快矮了她十公分。

我怎么跟个小学生一样啊，沈明用脚尖拨弄着路边的石子，在心底痛恨着自己的怂包行为，没有再说话。

陈央微笑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再见就快步离开了。

感受到身边属于陈央的强大气场的消失，沈明送了一口气，转身便找了大厅里较为靠近大门的靠背椅坐下，带上了耳机，闭目养神。

左不过一首歌的功夫，音乐就停止，沈明还以为是叫的司机到了，快速起身的同时点按了一下耳机接通了电话：

“师傅你到了吗，我在门口了。”

“嗯，到了”是陈央的声音。

沈明真的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为什么自己跟陈央的每一次交流都能这么抓马呢？

“陈主任吗？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是我叫的出租车司机呢。”

“我送你回去吧，毕竟你周五也送过我，出大门道路对面的那辆黑色别克，尾号是J697，快一些，停在这会挡住别人。”陈央还是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沈明也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得有些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毯子在前面的收纳里，按一下你左手边的开关就能打开。”陈央没有看他，只是专心开着车。

“不用，一会就到了。”沈明下意识拒绝了，陈央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车载音响里放着The Way I Still Love You，是沈明很喜欢一首歌。

Just the other day I've seen you.

We caught up for a little while.

You told me you were doing just fine.

Well it was good to see you smile.

一路无言。

“到了。”车子停靠在了天天花园的门口，陈央的技术很好，一路行驶下来十分平稳，并没有什么颠簸。

“明天记得来，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还是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记得吃药。”

沈明觉得她这样叮嘱的模样像极了自己的妈妈，推开门，她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不自觉摸了摸鼻子，又打了个喷嚏。

“陈主任明天见啊。”沈明摆摆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陈央并没有立刻开走，而是将车子停靠在小区门口的临时停车点，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明远去的方向。

过了许久，她下车点了一根烟。

她已经许久不抽烟了，身为呼吸科医生她自然知道这东西对自己的身体没任何好处，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此时此刻就是突然特别想来一根。

小区里的高楼灯火通明，带着火星的烟头被狠狠地按压后丢进了垃圾桶。

深吸一口气，陈央似乎下定了某种特别大的决心，双手插兜地走进了小区旁的小菜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