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余笑指向自己，连声音都在颤抖。

奇怪了，这姑娘胆子有这么小吗？之前看她上讲台的时候不是挺自信的？

“不用怕，坐下来我看看。”陈央拿出了电筒，走到了余笑的面前。

“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我……喉咙……”余笑憋了半天再说不出一个字。

20多度的天气，余笑的额头上却不停地冒着冷汗。

“沈老师……你帮我跟……跟她……”余笑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了沈明的身上。

笑笑，你真的不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吗？

沈明没得办法，只能故意压低了嗓音。

“笑笑，噢不，她刚来这座城市，一直感觉喉咙很不舒服，找了几个医生看过，但最后吃了药也没缓解。”

本来拿着电筒检查余笑喉咙的陈央突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沈明一眼。

“你的嗓子也有什么问题吗？需要我帮你也看看吗。”

靠，你看余笑啊，你管我干什么。

余笑也有些奇怪，“沈……沈老师你干嘛要......这样讲话。”

“呃，不用不用。”沈明被吓得节节后退，都快要到门边了。“我就是有点哑了而已。”

噗嗤——

沈明循声抬头，是正在检查的陈央在笑。

“我看着没什么问题，如果要是一直痒痛的不舒服，那就是过敏了。”

陈央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敲击着键盘。

“介于你的情况并不严重，目前还不需要做过敏原检测，我先给你开一些抗过敏的药物，你先吃着，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说罢，她又抬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沈明，“我再给你们开些润喉的药吧，老师这个职业确实挺费嗓子的。”

“好…….谢谢。”余笑从陈央的手里接过单子，“再......见。”

“好，再见。”

沈明缩着头，正要跟着余笑一起出去时，身后却传来了那个她并不想听到的声音。

“这么久没见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就走吗？”陈央摘下发圈，放下了她那一头栗色的卷发，同时也摘掉了口罩。

站在门口的余笑呆呆地看着两人。

她们这么熟吗?

行，陈央，算你狠。

沈明破罐子破摔，将眼镜口罩帽子全部摘了下来，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微笑。

“陈医生，再见。”

沈明的这句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但陈央显然还没打算放过她。

“不用这么着急说再见，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请沈老师和余笑吃个晚饭？”

那不如直接杀了我。

沈明左顾右看，目光落在了余笑的身上，最后伸出右手，快速地搂住她，找了个在她自己看来还算合理的理由：“不用了，我们家笑笑怕医生。”

“我不是……怕……怕医生。”余笑企图为自己的结巴做辩护，但还是被沈明一巴掌捂住了嘴。

“嘘，别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奇怪的姿势狼狈地离开了8号诊室。

只留下陈央一人独自站在诊室里。

我们家。

逃过一劫的沈明松了一口气，放下手后有些没好气地问余笑：

“你怎么看见医生还结巴呢？”

“我不是看见医生结巴。”余笑努力地在为自己辩护，“我只是在医院里才会这样的。”

得了，比看见医生会结巴更离谱。

拿完药后，沈明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半了。

这是周五下班的通勤时间，医院门口车子很多。

“你在这等我，你别乱跑，我先去开车。”

“嗯。”余笑就这么乖乖地在路边等了20几分钟。

当沈明好不容易才将车开回医院门口时，余笑的身边居然还站着那位她并不想看到的人。

“阴魂不散啊。”她忿忿地说了一句后，又按了一下喇叭，招呼余笑上车。

“噢，来啦!”

余笑咧着嘴，背着身后的小书包一摇一摆地小跑到沈明的车窗边。

而她身后的陈央也很自然地跟上来了。

沈明现在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沈老师，陈医生说她打不到车，能不能让你捎她一程啊？”余笑的语气带着询问。

打不到车？陈央现在真是鬼话连篇了。

沈明并不想在余笑面前暴露自己与陈央的关系，只能含着笑同意了。

“谢谢。”陈央还算自觉，主动坐在了后排。

也有可能是余笑坐上副驾的速度太快了。

沈明下意识地想去帮余笑扣安全带，但当她一想到背后还坐着个陈央时，伸出的手立刻又缩了回去。

“我会绑安全带的，不用你再帮我了沈老师。”余笑说得没错，她这次系得很快。

但是后面那句话可以不用说的。

沈明坐立难安地发动了车子。

没过一会，余笑就似乎有些累了，靠在车窗上就睡着了。

沈明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陈央，她好像也闭上了眼。

她叫醒了余笑，“笑笑，前面有毯子，你拿出来盖，别感冒了，你嗓子本来就不舒服。”

“嗯，好。”

余笑拿出毯子盖住上半身后再次睡去，有时，沈明真的怪羡慕年轻人的睡眠。

不对，自己也不老啊。

余笑曾告诉自己，她的家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出租房。

沈明凭着记忆将车子停在了楼下。

她摇摇余笑的肩膀，小声地唤醒了她。

“起床了笑笑，你家到了。”

“嗯？”

刚睡醒还有些懵的余笑向沈明告别后就自己推开门下了车。

“谢谢沈老师。”

车内只剩下了沈明和陈央两人。

若换作是从前，沈明会偷偷趁着陈央睡着的时间，用手慢慢勾勒她的脸部轮廓，用舌尖去尝她柑橘味的嘴唇。

但现在，她们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还是城门新府吗？”

“对，谢谢你。”

“不客气。”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客气而疏离。

一路上陈央的眼睛都是紧闭着的，但沈明能感受到，她并没有睡着。

音响里还是那首沈明最喜欢的歌：

希望在晴天遇见你

在九月的清秋里

在流光的岁月里

熠熠生辉

没错，她曾在九月的晴天里遇见了陈央。

呵，沈明烦躁地关掉了音响。

“为什么不听了。”陈央的声音从后座悠悠传来。

“不喜欢了，就不听了。”

“为什么不喜欢了。”

“歌不行，过时了。”

……

说是捎一程，沈明最终还是直接把她送到了家。

城门新府的门口

一名保安小哥从队伍里走出来，在车门边鞠了一躬，沈明惊奇地发现他居然还认识自己：

“好久不见了沈小姐。”

“对，是很久了。”

距离她上一次来这个地方，还是去年的12月30号。

“祝您生活愉快。”

“你自己回去吧，我不进去了。”这句话是对陈央说的。

“嗯，谢谢你。”

她只只会说这四个字吗?

正当陈央准备离开时，沈明回头叫住了她。

“等等。”

看着她有些不解的眼神，沈明面色如常地从车子的收纳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去年，我说过，你培训回来会给你准备惊喜的，虽然我们现在没关系了，但我不想食言，所以这东西你还是拿走吧，放我这也是浪费，爱怎么处理随便你。”

陈央的眼角柔和了不少，接过盒子，“谢谢。”

十分精致的包装下是一条嵌着深紫色宝石的项链，看起来价值不菲。

这样东西是沈明逛商场时偶然发现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这宝石跟陈央的眼睛一模一样，虽然有点贵，还是咬咬牙买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想送她。

但那时候她们两个还只是普通朋友，她找不到理由送给陈央。

至于两人在一起后的时间，迅速地就像是按了快放键，便更没什么机会了。

“走了啊，再见。”看着陈央打开盒子看到项链后，沈明也算是了了一桩未完成的心愿，她摇上车窗，再无留念地将车子开走。

再也不见。

沈明回沈家时几乎都会路过这个小区，也总会看到那群保安恭敬地向业主鞠躬。

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人群，她长舒一口气。

当她回到自己家门口时，隔壁的邻居乐群正在从屋里往外搬东西。

“怎么了，你这是要搬家吗?”

“是啊，写网文挣不了几个钱，准备回老家去了。”

大大小小的纸箱很快塞满了楼道。

沈明和他平时的交流算不上太多，但一想着以后很难再见到了还是有些不舍。

“那祝你好运。”

“嗯，你也是。”

一阵音乐从乐群的裤子口袋里传出，他慌忙地找了半天才摸到手机。

“喂，你们这么快就到了?”

他转头过来略带些歉意地看向沈明。

“不好意思啊，先不跟你说了，搬家公司的车子在楼下。”

“好，那我先进去了。”沈明挪开了摆在自己家门口的箱子，打开了房门。

“再见啊。”她能从门缝里看见乐群在跟自己挥手告别。

看来隔壁要空出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