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刚过没多久，万里无云的天空被炸开的烟花照亮，漂亮的烟火映在江漠的脸上。

江漠理解着时昭的意思，他的口吻没有起伏，“不喜欢等同于厌恶，我们没有什么联系的必要，我不会打扰你和夏天。他住进锦园也没有关系，我不回去了。”

江漠挂断电话。

他删了时昭的联系方式，但没有拉黑。

不过片刻，江漠收到了时昭发来的短信。

【哥哥，你不住在锦园，我怎么看见和夏天相像的脸？】

【准确来说，我是哥哥的雇主，哥哥没有违背我的权利吧？】

江漠将手机关机了。

天空好热闹，大家的幸福好喧嚣。

江漠的指关节冻出了红，他伸出手接住雪花，手心张开，只有湿漉漉的水痕。

江漠从街头走到街尾，因为出来的太匆忙没有带身份证，因为被时昭过分的圈养也没有任何的朋友可以联系，在时昭向江漠关上锦园的门后。

江漠意识到他无处可去。

但江漠也从不认为锦园是自己的家，那里仅是暂时的居所，所以即便失去，也理所应当。

江漠在雪地上留下了两串脚印，这脚印很快被另一双脚覆盖。

有人在跟着江漠，江漠未曾差觉，离天亮不到六个小时，江漠不打算去找不需要身份证的小宾馆，虽然江漠裹得严严实实，但如果有心之人认出江漠这张脸，江漠会很麻烦。

江漠去了24小时自助营业便利店，或许是因为时间点的特殊，便利店里空无一人，江漠透过毛玻璃看睡伏的长街，有阴影蛰伏在暗处。

他看见了熟悉的衣角，江漠眼睫颤动，随即移开了视线。

时昭是假惺惺的冰冷毒蛇，一边说着我放你走，一边用蛇尾缠绕他的脚踝，让他挪不动半步。

然而那片衣角慢慢走出来，他进到便利店，一张陌生的脸呈现在江漠面前，不是时昭的脸。

时昭应该陪着夏天在锦园。

啊，蛇尾消失了，江漠冷恹恹的垂眸，这样再好不过。

新年的第一天，江漠换了新住处，房子是精装修过的，不需要他添置任何东西，江漠也没有带来任何属于锦园的东西。

他甚至将身上里里外外时昭给他置办的衣服脱下，用打火机给点燃了。

奇怪的是，火焰烧到外套的时候，纽扣掉落，布料融化，江漠看见了一个黑漆漆的东西，他伸出手去碰，遗憾的是因为火烧的太快，江漠已经无法分辨出这黑漆漆的玩意是什么东西了。

江漠没放在心上，将东西丢进了垃圾桶。

时昭一直在给江漠打电话，江漠不厌其烦的将电话卡取出来折断，世界归于安静。

现代的联系真的很脆弱，斩断通讯网络，一个人就可以在另一个人的世界里永久消失。

《将离》的剧组是二月开机，但由于《将离》是古装戏，他们需要提前一个月参与集训。

地点在距离和城遥远的连城。

导演组给在和城的演员定了机票，意思是一起过去。

江漠去机场的时间不早不晚，但何生和夏天已经早早到了，同去的还有艺人们的助理。

江漠看见了时昭。

时昭站在夏天旁边，江漠只看了一眼就平淡的移开视线。

他被驯养出来的本能在叫嚣着要将时昭碎尸万段，他的情感告诉他，他恶心时昭，身体里的小人在打架。

江漠忽视了时昭。

但包括李几何在内的人都在紧紧盯着江漠。

江漠变得更加让人移不开眼了，他之前是冷漠的，不近人情的，可现在江漠的冷漠似乎蒙上了痛苦的脆弱感，仿若谁摔碎了他，清冷的白里掺上惨烈的血，是蝴蝶濒死前颤栗的翅膀。

“江哥，”

“江老师，”

“江漠哥哥，”

“哥，”

四个人同时开口，场面有点滑稽，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笑的出来，江漠转眸，夏天攀上江漠的手臂，“江漠哥哥，原来你说时昭喜欢我是真的呀。”

夏天天真，他似乎不觉得这句话说出口有什么问题，他眨着眼睛，看江漠过分好看的脸，他有些入迷，脸上起了红晕，“除夕那天，时昭还带我去他家玩了，他好会做菜诶！”

好香。

夏天想贴的更近一点，他很好奇这香味来源于江漠的哪里。

但江漠抽回了手，他拉开与夏天的距离，“我有洁癖。”

“哦哦哦，不好意思江漠哥哥，夏天下一次洗香香软软再抱江漠哥哥，哥哥，你好香啊。”

没有人会觉得夏天有这话会有什么歧义，即使夏天说我想和你睡觉，凭借他的脸和性格也会被自动理解为盖着棉被纯聊天的睡觉。

话题没再继续，被打断话语的人都没有再开口。

上飞机后，夏天说想和江漠坐在一起，但是被时昭面无表情的拉走了，紧接着又多出了何生，李几何很心塞的和何生表示自己有工作要和江漠对接，才终于坐到了江漠旁边。

江漠的头发长了些，边缘微微有些卷，李几何无论看江漠多少次都会被江漠的美貌震撼，他像是山水画，看迷了眼，心也不自觉的会丢。

李几何默念，靠进江漠等于会被时昭噶，我是来工作的，我爱工作。

“江哥，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李几何没说的是，时昭找人快找疯了，江漠不再用时昭买给他的东西，纽扣失去了作用，时昭也失去了关于江漠的消息。

江漠不想回答。

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告诉李几何。

李几何没得到回答，觉得自己问错话了，他继续踩雷，“时总和夏天什么关系，他怎么能说喜欢夏天，你们可是结婚了！”

李几何刚听见夏天说的话，他大脑都要爆炸，有江漠在，时昭怎么可能喜欢夏天？

江漠侧目看李几何的脸，“有时候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的。”

不是他们先结婚，时昭后喜欢夏天，而是因为时昭喜欢夏天，所以他们结婚了。

江漠是随手可以抛弃的存在，在很久之前，江漠就已经习惯了这样。

只是成为江家的小孩是江漠无法选择，和时昭结婚是江漠迫不得已。

他一直都在被选择。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谁都没有得到江漠的半分目光。

折腾到夜里八九点的时候，他们才到了剧组，时昭这次是作为投资方来到剧组的，苏怀对时昭的态度不冷不热，表示不会负责时昭的住宿费，吃饭要和剧组一起吃餐盒。

时昭没有意见。

江漠站在最后冷淡的听着，他记得时昭给江家填下的窟窿应该有六千万，现在他手里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只能勉勉强强凑到三千万，差太多了。

江漠领了房卡后往房间走，时昭和夏天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江漠的耳朵。

“房间订在你的旁边。”

“你想吃甜食？”

“我去买。”

江漠刷开房门，希望时昭努力，帮他省下三千万。

夜里有人敲江漠的房门，江漠没有直接开门，他警惕的站在门后，袖口藏着美工刀，“是谁？”

“江哥，是我。”

江漠打开门，李几何手里拿满了东西，有加湿器冻伤膏等等一系列东西，他边往里走边重新绑江漠收拾了一下住处，“我怕你住不惯，就备了点东西，有问题叫我。”

李几何几次想说时昭和江漠的事情又强忍着咽了下去，先不说时间太晚了，江漠现在应该也没有心情和他聊这些。

送走了李几何，江漠刚关上门，又有人敲门，江漠以为是李几何忘了什么东西，去而复返，他重新开门，站在他门口的不是李几何，而是何生。

何生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他一直都以朝气蓬勃的形象广受粉丝喜爱，但现下的何生与朝气蓬勃完全不沾边，无论是他的黑眼圈还是他无法扬起来的嘴角，都在说明，何生现在的状态糟糕透了。

他抬眼看江漠，“我可以进来吗？有事情想和你说。”

江漠让开了路，他将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他和何生。

何生坐在沙发上，他心中的腹稿打了一万遍，仍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从那天在卫生间听见江漠说的离婚后，何生就一直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

江漠等到没有耐心，他不得不发问，“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何生咬牙闭眼，“我想问哥和时总是什么时候结婚的时总出轨了吗所以要离婚吗”

何生一口气顺下来。

说完他才敢睁眼看江漠。

江漠的表情十分的难看，“谁告诉你的？”

“诶？”何生懵了一瞬，“那天，那天我跟着哥，发现哥一直在卫生间没有出来，后来时总来撞开了门，我听见哥你和时总说要离婚。所以结婚是真的吗？”

江漠的心一点点坠入谷底，糟了，又多了一个人知道他和时昭的关系。

江漠冷冰冰的俯视何生，“是不是真的，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啊！我喜欢你！如果你过得不幸福，我可以帮你，”何生仰头，他太像小狗了，难过的要死看着江漠，“如果你喜欢时总，我就去揍那个夏天一顿，让他不要破坏别人家庭，如果你不喜欢时总，我支持你和他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