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街每日来来往往的行人颇多,不出半日的功夫就有许多人知晓新开的一家雕刻店正在招收学徒。
最重要的是还不拘性别!
一时间西市街区不少人都在议论纷纷,绝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看热闹的想法,也没几个人支持这一行径。
他们都认为哥儿和女人就应当勤俭持家,不可以在随意外头抛头露面,也不能去做那些只有男人才能够做的活。
另外六家雕刻店的掌柜在听说后,也都轻蔑地笑了笑。
其中有几人还谨慎地派人进了青良雕刻店内部看了看,在听到打探的人说到店内只摆放着几排空荡荡的货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时,他们更加不甚在意地笑出了声,压根就没把这家新开的店放在眼里。
对于外面的闲言碎语商良等人都不怎么在意。
只有卢非在听到有人来店门口说什么店家思想不正,做事不合理法时,气得直接就把手上的针线篮子放下,而后怼上一两句,“轮得到你们多管闲事!我们就是要招聘哥儿和女人,你们怎么这么的死心眼!难不成就你们有手有脚的可以干活,我们就不行吗!”
“赶紧走赶紧走!不是来给我们做生意的就别站在门口挡着路!”
曲有书在一旁听着卢非的话,只觉得心中痛快极了。
对!就该这么怼回去!
谁说我们就不能学手艺了!
卢非哥哥还真是把自己不敢说出口的话全都给说出来了,真是让人钦佩!
时青颜一边练习着写数字,一边抬眼望向卢非他们,也牵起唇角微微一笑。
是啊,谁说他们就不能做只有男人才可以做的事情呢?
商良曾和自己说过,在他的家乡不论男女性别平等,所有人只要肯学肯干便能够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
当时他听得内心既是羡慕又是赞成。
胸有凌云志,无高不可攀。不管是谁,不论道路有多么艰辛,只要胸怀大志,都终究能够成功实现自己的目标!
学习管理账本一事虽是商良先和自己提的,但他自己也是想要学习的,他也可以通过不断奋发学习,以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
他很感激商良,也因此心中对商良的喜欢又深厚了许多。
商良并不和西陵国的其他男子一样,只会把伴侣当作可有可无的附属品和生育工具,而是会尊重自己的意愿,并尽力帮助他实现理想。
他想,他会好好努力不负商良厚望的…
洁白如玉的指尖攥紧毛笔,时青颜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继续埋首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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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饭后,众人都有些疲困。
商良走到时青颜身边,低声道,“青颜,你去午休吧,我来守着店。”
时青颜笑着摇摇头,牵上商良的手掌,“我和你一起,我不困。”
看着时青颜倔强的模样,商良有些无奈,只得道了一句,“那行吧。”
两人一起走到柜台后面坐下,时青颜将桌面上的账本一一整理好,而后靠在商良的手臂上,笑着道,“商良,多给我讲讲你们那个世界的模样吧,我想多了解一些。”
原来青颜不愿意午休,是想听自己说关于现代社会的事情了。
商良笑了笑,将他一把搂入自己的怀中,心情愉悦道,“你想知道,那我今后一有空就讲给你听。”
时青颜眸光微亮,轻轻道了声,“好。”
“那个世界的出行方式有很多种,不仅能够道路和水路出行,还能够航空出行…”
商良从最基础的日常生活层面开始讲起,他不是一个擅于讲故事的人,就只好先用最简单的词汇把现代社会的模样描述给时青颜听,若是青颜听不明白,他就会用毛笔画下来,再一一讲解给他听。
“航空?”
时青颜听得迷里雾里,不待他开口,商良便又接着解释道,“就是在天上赶路,我们那儿将乘坐的航空工具又称为“飞机”,整体形似飞鸟,不但可以民用出行,具有特殊功能性质的飞机还能够用于作战。”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时青颜内心很是震惊。
他有些不敢想象人竟然可以还在天上赶路,坐在飞机里和天上自由的鸟儿一样四处翱翔,那得是多么神奇的一幕啊!
更遑论这飞机还适用于军/事作战,时青颜顿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有些匮乏,只能通过商良的描述以及画出来的图画,自己慢慢在心中勾勒琢磨出画面来…
两人依靠在一起谈论着另一个世界,时青颜原本还有些困意的,可越听商良口中的描述,就越是睡不着了,甚至还很是精神。
商良瞅着时青颜亮晶晶的双眸,便知自己这一时半刻怕是满足不了他的好奇心,索性闭了嘴,正色道,“今日便先讲这些,若是再多说,我后面就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好了。”
时青颜抿抿唇,禁不住笑了笑,“好,那就先不说了,留到后面说。”
这时卢非恰巧午休结束从后门走进店内,见到商良和时青颜二人正挨在一起,不知道又在唧唧歪歪些什么,不由得撇了撇嘴,心里想着定要早日学会刺绣,再赚到银子买院子搬出去,省得成日看着他俩在自己面前秀恩爱。
商良见卢非来了便起了身,正想去后院作坊继续做雕刻时,突地店门口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询问。
“请问,这里是在招学徒吗?”
商良听到这声音便回身看了过去。
门口正站着两个衣裳褴褛的小女孩,灰白色衣袍上面数不清的小补丁堆叠着大补丁,不过她们的穿着虽然看上去很破旧,但却是干干净净的,能看出来是因为洗过很多遍才导致衣裳颜色发白的。
商良撤回脚步,走到门口看着她俩温声道,“对,我们店正在招学徒,你们问这个是想要学习雕刻吗?”
两个女孩的年纪都不大,甚至看上去比小书还要小一两岁。
女孩们被商良这样询问,互相看了一眼,而后同时看向商良目光坚毅道,“是,我们想要学做雕刻,你们店愿意收吗?”
收徒这件事,只要是人品尚佳,商良几乎是来者不拒的。
不过出于曲有书大伯一家的前车之鉴,商良只先笑着道了声,“那你们进来坐坐,我先问你们几个问题。”
这话让女孩们顿时有些紧张,但还是瑟缩着肩膀跟在商良的身后走进内室。
时青颜也随后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几个新鲜的水果。
正站在一旁倒茶的商良见状,连忙将时青颜手上的托盘接过来放在桌上,和他一起在两个女孩的对面坐了下来。
时青颜见她们神色有些紧张,遂柔声道,“你们不用害怕,可以先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名字吗?”
声音干净清冽,似暖和的水流自心尖流淌而过,让两个女孩紧握在一起的小手顿时就放松了些。
其中一个更为瘦弱的女孩细声道,“我叫余迟迟,她叫余岁岁,她是我的胞妹。”
商良知道自己这副躯壳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小孩看了都会害怕,即便他尽可能的表现温柔,但也还是无济于事。
他看了一眼时青颜,时青颜顿时就了悟了他的想法。
拍了拍商良的手,时青颜将果盘推至迟迟和岁岁的面前,笑着道,“迟迟,岁岁,我可以这样唤你们吗?”
余迟迟和余岁岁看着时青颜,又瞄了瞄他一旁正襟危坐的商良,点了点头。
余岁岁看上去更为活泼些,胆子也要大些。
她小声地朝着时青颜说了句,“哥哥好漂亮好温柔,岁岁好喜欢。”
这话让商良有荣与焉,他昂起头,欣赏地看了一眼余岁岁,而后附在时青颜耳边道,“我也好喜欢。”
时青颜有些无奈地瞥了他一眼,面色微红。
见两女孩没有那么紧张了,时青颜先将果盘上的水果递给她们,而后状似不经意问道,“迟迟和岁岁你们的家里人呢?”
余岁岁怕是饿极了,接过苹果就大口啃了起来。
而余迟迟则抓着水果,咽了咽口水一点儿都没动。
她看向时青颜眼眶逐渐泛红,哽咽着细声道,“家里就只有我和岁岁两个人了,去年宁县闹饥荒,爹爹为了我和岁岁能够吃上饭就去服了劳役,可后来却再也没有回家过了…”
“我带着岁岁来了京城,夜晚住在寺庙里,白日就上街乞讨,所幸好心人多,让我和岁岁活了下来…”
商良在一旁听着,早已是眉头紧皱,就连时青颜也蹙着眉满面惆怅。
原来迟迟和岁岁就像自己和欢弟儿一样,已经失去了双亲,同样是些可怜孩子。
他抬眸望向商良,清润的眼里满是心疼。
商良抚了抚他的后背,看向面色惴惴不安的两女孩温声道,“好了,提问已经结束了,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的徒弟,可以跟着我学做雕刻了。”
余岁岁还在啃着苹果的手放了下来,面颊鼓鼓地看向商良,不可思议地欣喜道,“真的吗!”
就连余迟迟眼角的泪水也瞬间流淌下来。
她牵上自家胞妹的小手,走到商良和时青颜的身前弯了弯腰,控制不住地哽咽出声,“谢谢师父!谢谢师娘!”
时青颜将脸上的泪水拂去,轻声道,“迟迟,岁岁,你们今后就不要回寺庙了,后院还有空房,你们就在这里住下来吧。”
商良不忍时青颜落泪,他用帕子将时青颜眼角的泪珠擦干净,也跟着道,“对,没错!听你们师娘的话,在后院里住下来。”
余迟迟和余岁岁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原以为即便是不拘性别招聘学徒,或许店家也只会收富家子弟做徒弟,却不曾想店家不但收了自己和胞妹做徒弟,而且还让她们有了个容身之处。
余迟迟感激得无以复加,她带着还有些没缓过神来的余岁岁,再次道了一声,“谢谢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