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青颜耳尖微红,他瞄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商良,见商良镇定自若得很,忍不住捏着他的小拇指轻轻晃了晃,没有立刻回答曲有书的问题。
一时间无人开口说话,气氛很是微妙。
商良觑见时青颜羞涩的表情,感受着桌下的小动静。
他朗笑一声,将时青颜收回去的手又给捉了回来,放在掌心细细把玩着,“对,你师娘他被蚊子咬了,待会儿我就去买些驱蚊草回来。”
说着,商良又低头看向时青颜,“怪就怪蚊子实在太毒,把你师娘的嘴都给咬伤了。”
时青颜嗔了商良一眼,胸膛被气得轻微起伏。
商良见状顺势一揽,附在他耳边笑着道,“下午去街上买些药膏回来,你别生气,下次我定会轻些。”
“商良!”
时青颜压着嗓音喊了一声,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就连眼尾都有些红了。
商良却似毫无所觉,又逗了他一句,“青颜,说话的声音大一些,大家也想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悄悄话呢。”
听到这话,时青颜余光捕捉到众人打趣的眼神,就连曲有书都时不时地红着脸偷偷看过来,顿时更气了,他狠狠瞪了一眼商良,然后扭过头不再说话。
瞧着时青颜这般灵动的模样,商良内心颇感欣慰。
他很庆幸青颜和原主待在一起的时间不足一年,否则的话,他也做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青颜的身心逐步恢复健康。
这一个半月多的时间,他日日都在悉心照料着时青颜,每隔一两日就会炖些营养汤品,如今的时青颜虽是看上去仍旧清瘦,但好歹气色比先前强上不少,已经不再似之前那样枯瘦如柴了。
而且,青颜气呼呼的模样也很可爱。
虽然青颜的成长经历比起自己来更为坎坷,但论起年龄和阅历,终究还是他更胜一筹。
话说起来,他现在的躯壳才二十来岁,青颜也不过刚满二十,这样算来倒是他老牛吃嫩草了。
商良有些好笑,禁不住抚了抚时青颜散在背后的长发,而后转眸看向众人正色道,“店铺将于三日后正式营业,大家先把要采购的物什说出来,我列一个清单记好,待会儿用过午饭,我们便乘车去集市进行采买。”
说完,他起身从柜台处取出纸和笔墨放在桌面上铺展开,一边先将必备的生活用品写下,一边等着众人开口。
卢非和曲有书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曲有书先开了口,“师父,您是已经想好了店名么?是不是还得先做块牌匾?”
商良搁下毛笔,抬眼一笑,“当然想好了,店名就是青良雕刻!”
“什…什么!”
一旁始终无所事事的卢非在听到店名后,“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清凉雕刻?听起来倒是蛮让人觉得凉快的嘛,哈哈哈。”
曲奶奶倒是很清楚商良的用意,她暼了一眼骤然抬起眸子的时青颜,也跟着笑着道,“商匠师这个店名取得真不错,如今京城炎热,店名还能消消暑。”
时青颜愣了一会儿,很快明白商良的心思,他小声道,“真要用这个店名吗?会不会不太合适?”
而且他的“青”字竟然还排在商良的“良”字前面,这在夫为妻纲的西陵国内,多少是有些不合乎情理了。
商良却是扬起唇角,缓缓摇了摇头,“就用这个了,我很满意这个店名!”
他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青颜是自己的伴侣,这名称自然是越显眼越好,怎么还会觉得不合适呢。
况且上辈子在注册商标时,他也是用的“青良”这个名称。
当时父亲还问他取这个名称的用意是什么,他支支吾吾了老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后来明确对青颜的喜欢后,他才恍然大悟自己为什么不假思索就用了“青良”二字做商标,在清楚了缘由后他感到既欢喜又庆幸。
庆幸自己用了青颜的字,并让青良雕刻的品牌在雕刻一行闻名。
如今再次创业,他自然还是要使用“青良”这个名称。
待到将来,他必定会让“青良”二字于此世界再次发扬光大!
见商良心意已定,时青颜微张的唇角闭了回去,不再多说。
他心中既是无奈又感动,心想,商良真是这世间顶好的男子了。
等到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把采购物品说出来后,商良自己又添了些上去,他将采购清单收进袖口,站起身来,“清单暂时先记着这些,大家肯定都饿了,我先去食肆把饭菜买回来。”
说完便朝着时青颜笑了笑,转身从店门走了出去。
店铺隔壁一共有两家店,左边是常见的成衣店,而右边则是一家竹器店,售卖各类竹器家具。
商良扫过一眼竹器店,见其中摆放着不少款式简单的竹制家具,让他蓦地想起了竹雕。
虽说竹雕不易雕刻,但也不是不能雕刻。
他心中有了些思量,一路想着很快就走进了不远处的食肆,在等待饭菜的空隙,听到身边不少人正在议论纷纷。
“你们都知道了吧,边关初战大告捷,太子殿下立了头等大功,是他带领将士们打得那些夷人找不着首尾呢!”
“听说了听说了,殿下不仅玉树临风,而且还骁勇善战,看样子等他回京后,届时又会有一大批的适龄哥儿和女郎日夜思春啊…”
“都别想了,我可是听说圣上准备把左将军府的左大小姐许配给太子殿下做太子妃呢!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不得碎了多少痴情人的梦哟。不过话说起来,那左大小姐国色天香,才貌双全,倒是也与太子殿下般配。”
“……”
商良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听着,开始回忆起原书剧情。
若李清越这时在边关作战,那时欢也是扮作男装正跟在他身边的,估计再过三四个月他们便会一同回京。
至于回京后的麟王篡位…
罢了,届时他再提点李清越一两句,省得时欢因夺位之争受了伤,到时又会惹得青颜担忧难过。
商良将饭菜放进食盒,盖好盖子后回了店铺。
—
午休后众人便乘着马车去往集市。
虽说京城最为繁华之地当属东市街区,但西区集市已然足够热闹。
不少小贩摆桌出摊,亦或是挑着扁担四处游走,随处可闻的吆喝叫卖声,络绎不绝的行人车马,让商良即便是赶着马车,也时不时得停歇下来。
不过一路行行停停,倒是让商良几人把清单上的大部分物品都给买好了。
不但购置好了生活用品,而且还预定了好些家具让店小二派人给送到店里去,就连时青颜和卢非要用到的刺绣工具也给一一购置齐全了。
在路过一家琴店时,商良神色微滞。
他将马车停靠在路边,而后进入车内朝着时青颜伸出手,“青颜,我带你出去看看。”
时青颜不明所以,但还是牵上商良的手和他一同下了马车。
走过一小段路后,商良停下脚步,时青颜抬头一看,眼前赫然是一家古朴典雅的琴店。
他握紧了商良的手,“商良,这是…”
商良朝他笑了笑,“我们进去看看,若是有心仪的琴,我们便买一把带回去。”
时青颜沉默片刻后点头笑道,“好。”
自己既是书中人物,想必商良看书时应当是把他的经历给记了下来。
内心一道暖流滑过,时青颜挽着商良结实的手臂随他一起迈入琴店。
阵阵木质清香袭来,商良牵着时青颜,两人细细端详着,边走边看。
见帷幕后青颜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两架古琴中不断徘徊,商良将店主唤了过来,伸手指向那两把琴,诚恳问道,“掌柜,请问这两把琴相比较,哪一把更好?”
掌柜笑着道,“客官一看就是个懂琴人,左边这把琴是黑檀木质地,而右边这把则是青桐材质的,至于琴弦则都是蚕丝煮泡所制,若是不计售价,应数青桐琴为最佳。”
时青颜在一旁问道,“那这两把琴的价钱几何?”
“黑檀木的二十两,青桐的三十两,如何抉择还请客官自行思量。”
时青颜有些惊讶,虽然知道琴器贵重,但却没想到光是一架琴,便可抵得寻常人家一两年的花销。
他朝着掌柜颔首道谢一声,“多谢。”
掌柜笑着摆了摆手,拂袖离去。
时青颜抬眸看向商良,“商良,我们买黑檀木材质的吧。”
商良却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用担心钱的问题,等过几天店铺开业了,我们一定很快就能赚回来的。”
时青颜看着商良微微张开嘴角,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笑着应了声,“嗯!”
于是商良便将青桐古琴小心地给抱入手臂,另一只手则牵着时青颜朝柜台而去,“掌柜,就拿这把琴吧。”
他从钱袋中取出三十银两付给掌柜,而后和时青颜一起回了马车。
众人见到商良抱了一把古琴回来,皆好奇地睁大双眼。
曲有书还羞红着脸感慨了一句,“师父果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师娘呢。”
时青颜听到这话只轻轻地笑了笑,眉宇间凝着淡淡哀愁。
他伸手细细抚摸过琴弦,心中既是怀念又是感伤。
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曾教导过他最基础的宫商角徵羽,可是自从六年前父亲去了一趟京城,回到家后身体便每况愈下,没过多久就因病去世了,而娘亲因为思念父亲积思成疾,不过一两年的时日便也郁郁而终。
没了父亲和娘亲,十来岁的他和只比自己小一岁的胞弟二人相依为命。
当时因为要给娘亲治病,家里能典当的早已被他全部典当,自然也包括那把经常被父亲弹奏的老琴。
如今手下抚摸着琴弦,方才还喜悦的心情一下子就落寞了许多。
只是这样伤感的自己不能让商良给瞧到了,否则他定是会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