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在昏暗阴冷的走廊里，许欢喜闷着头直挺挺地往前快步走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哪里，但无论是哪里都好。

她现在只想要离开这里。

她使劲扯开自己身上裹着的防护服，摘下护目镜，也撕扯着紧绷在手上的手套。胶质的手套严丝合缝地贴在她的手上，她粗暴而毫无章法的动作毫不意外地在她的手上留下了殷红的痕迹和几道已经往外沁出血珠的伤口。

但此时许欢喜手上的刺痛却完全无法为她焦灼的心情分忧解难。

一个逍遥法外二十五年的连环杀手已经足够令人发怵，现在又冒出来一个疑似的模仿犯。

两个罪恶滔天的连环杀人犯在这座城市里大开杀戒，或许每一个人都将会成为他们的猎物。

许欢喜的大脑里轰过一个又一个的炸雷，努力绷紧以维持镇静的神经如同触发多米诺骨牌效应，接连绷断。

越想越觉得心焦，她往前走的步伐直线加速，却始终走不出这条阴暗的走廊，她现在就像是只被困在暗箱中的飞鸟，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只能凭借着一身的孤勇往前冲，直至头破血流。

略显宽松的牛仔裤腿随着许欢喜急促的步伐翻飞，乱成一团的大脑早已跟不上纷乱的脚步，她走的每一步此时都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一向行动敏捷的许欢喜警官如果都会平地摔的话，那么这只能意味着——她现在真的很不好。

就比如现在。

身体闪了一个趔趄，许欢喜下意识伸出手准备扶住走廊的墙壁，可她的手才刚刚伸出来，五指的空隙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所占据，十指紧紧契合绞缠，许欢喜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落入了对面的人的怀抱。

神说要有光。

而身处于暗箱中的飞鸟此时也终于看到了光。

殷滢盯着许欢喜惊愕的双眼，歪头微笑。

“许处长这种等级的警察，如果被人发现也会平地摔的话，影响可不太好。”

她的声音低哑，也融入进走廊里昏暗的气氛之中，浑然一体。

“你……”

许欢喜睁大了双眼看着对方，还未等她再开口说话，殷滢微凉的手指已经抵住她的嘴唇。

“走吧，我好饿。”

她说罢，就先放开了扶着许欢喜身体的手，自顾自地转过身往电梯门口走去。

许欢喜却并未挪动。

她目光深沉地凝望着殷滢的背影，手指间还留有她的温度与她身上那阴冷诡异的香味。

她抿了抿唇，把手揣进夹克衫的口袋，快步向前走去。

她不会告诉殷滢，就在刚才的那个瞬间，她的大脑里竟然像是放映电影一般蹦出了许多模糊的，她自己都不记得的画面，

尤其是，她看到那些画面中，有她与殷滢就像是刚才那样十指紧扣。

市局外的小吃街即使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却依旧繁华。

二人一前一后漫无目的地在逼仄的街道中行走，与许欢喜的表情漠然不同，殷滢倒是左看看右看看，满眼都是新奇。

许欢喜的心里现在满是案情，根本没心思吃午饭，现在也只不过是因为要看着殷滢，才会陪她出来。

她与殷滢都快要走出这条街，殷滢才终于挑好了一家米线馆。

两人走进馆子，热情的老板娘马上迎了上来询问她们想要吃些什么。

等点好了餐，两人落座。

许欢喜从筷篓里抽出两副一次性筷子，递给殷滢一副之后就托着下巴看向别处。

这时她耳边传来殷滢掰筷子的声音，许欢喜转眸，看着她手中的筷子都已经被扯出狰狞的木丝，不由皱了皱眉。

许欢喜本不想管她，但却又看见她伸出白嫩的手指就要徒手去扯细微却也尖锐的木丝，不由心中一紧，直接伸出手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筷子。

“木刺扎进手指很痛的，你怎么那么冒失？”她抬起眼责怪道，随手就把夺过来的筷子丢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而再抬眸，许欢喜就看到殷滢很是委屈地看着自己。

喉咙一瞬间像是被什么哽住，许欢喜抿了抿唇，别过眼，默默地又抽出一副新的筷子。

而此时老板娘正好把热腾腾的米线端了上来，黑色的砂锅里还沸腾的鸡汤香味浓郁，令人食指大动。

“小心烫哈，记得用小碗吃。”老板娘笑着叮嘱。

许欢喜把已经分离得干净利落的筷子递给殷滢，可筷子刚碰到对方的手，许欢喜却又收了回来。

她看了殷滢一眼，绷着脸问道：

“吃过没？”

殷滢摇头。

似乎是早就料到，许欢喜并没有意外，而是看了她一眼后，就伸手拿过了殷滢面前的小碗。

她借着托盘把砂锅往自己这里挪了挪，然后卷起了自己衬衫的袖子，露出一截洁白的小臂。

顶着氤氲的热气，许欢喜把筷子探进还滚烫的砂锅，小心翼翼地把洁白软糯的米线夹进小碗里。

她的动作极缓慢，宽松的衬衫衣领随着她的动作开开合合，线条分明的锁骨就在蒸腾的热气中若隐若现。

她皮肤本就白，而乌黑的衬衫就更把她整个人衬得都如同白玉雕琢。

殷滢的眼神暗了暗，她下意识闪开了目光。

没过多久，就听到“啪”的一声轻响，殷滢转眸，看见自己面前是一个盛满了米线的小碗。

“吃吧。”许欢喜漠然道。

殷滢看看小碗，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她，不由笑起来。

“怎么对我那么好？”

“我下午还要分析案情，要吃就别磨蹭。”

“切。”殷滢撅了撅嘴，慢吞吞地拿起筷子。

刚拿起筷子，她就像是又想起什么，抬头疑惑地看着许欢喜。

“你不吃吗？”

眼前突然闪过一片血红，许欢喜下意识别过脸，低声道：“不饿。”

“真当自己是铁人？”殷滢挑眉，“哪怕你天天饿着，也没有人会夸你的。”

“你还吃不吃？”许欢喜瞪了她一眼，“不吃就走了。”她说罢就站起身，一副真的要走的模样，吓得殷滢连忙捧起碗连连摇头。

“别别别——”她说着就抄起筷子夹起一筷子米线往嘴里塞，许欢喜见她塞得急正想提醒她小心烫，结果就听到了殷滢的尖叫。

“好烫！”

许欢喜提醒的手势还停在半空，殷滢就已经捂着嘴叫起来，脸上的担忧逐渐化成了无奈的笑容。

“你……”她看着殷滢，哭笑不得。

“真是……我该怎么说你好呢……”许欢喜叹笑道，顺手抽了几张纸巾。

“过来。”她勾了勾手，示意殷滢把脸凑过来。

殷滢这是真的被烫着了，她委屈地皱着脸，下意识地就把脑袋凑了过去。

许欢喜把柔软的纸巾折了几下，轻轻拨开殷滢捂着嘴的手，自己的手指就隔着纸巾按上了她丰润的嘴唇。

“很痛吗？”她的视线落在殷滢被烫红的唇线上，眼神里纯净得毫无杂质。

殷滢看着她，逐渐出神。

“又没人抢你的，那么着急做什么。”许欢喜一边轻轻地擦去她唇边的汤汁，一边轻声地数落着她。

“总是这么冒冒失……”

许欢喜本还想继续念她几句，可这一次，还未等她把话说完，殷滢却伸手擒住了她的手腕。

许欢喜疑惑地抬眸，却没想到正撞上殷滢炙热的眼神。

许欢喜的身体震了一下，她下意识想要收手，可殷滢的力气却比她想象中要大，她竟然无法挣脱。

“你……”

她听见殷滢的声音里有些颤抖。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许欢喜的喉咙一紧，本还算平稳的心跳此时也乱了节奏。

她看见殷滢的眼神中有期待，也有她所无法理解的悲伤。

半晌，许欢喜伸出另一只手，她微微发力，把殷滢的手拨开，然后抬眸冷静地看向她。

“是。”

“我的确是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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