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结束后。回到家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之时，太阳将天空染成橘黄，叶秋晏窝在后车座里，默默看向窗外的好景，可惜她没有心情去欣赏，此情此景，她只觉得凄凉，好似那一轮太阳都为自己沉沦。

末了，叶秋晏自嘲一笑，她是谁，也配让太阳为自己忧愁吗？

纪向言时不时透过后车镜看一眼叶秋晏，想说的话都堵在喉咙，她知道多说无益，也只得压下心中万般无奈。

回到家后，叶秋晏草草吃了些东西，就将自己锁进房间。

夜深了，叶秋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由得回忆自己和杨承松的过往，虽说没有爱情，但他对自己也算尽到一个丈夫该尽的责任，她从未想到要走到这一步，她也没有想到昔日同住屋檐下的丈夫而今会对自己恶语相向。

她听到门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将她从这不好的情绪中拉回现实。她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动静，好像是狗爪子敲击在地上发出啪塔啪塔的声音，又好像是有人在来回踱步，声音渐近，隔着卧室门，她听到纪向言对她说了声晚安，之后外面安静下来。

叶秋晏这才将助听器取下，隔断了声音。也许是这声晚安有安慰作用，叶秋晏瞬间感觉轻松不少，至少还有人为自己担忧。亦或许是因为今天实在糟糕，她想让今天早早过去，明天就是崭新的开始。在不知不觉间，叶秋晏沉沉睡去。

纪向言一大早就跑到叶秋晏卧房前等她起床，贝利围在纪向言身边，大尾巴扫过她的小腿。

于是叶秋晏开门时，撞见了这一幕，一人一狗守在她的门口，纪向言故作不满地说等了她很久，狗尾巴摇动的倒是很欢快。

“可是，这是在家里，不一定非要守在门口，”叶秋晏蹙眉说，“难道沙发命令你不许坐它？”

“它没说……”纪向言语气弱了下去。

昨晚回到家中，叶秋晏直接回了卧房。纪向言知道她需要一个人静静，但她又实在担心，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最后索性搬着被子睡在了外面的沙发上。

贝利窝在叶秋晏的门口过了一晚上。

叶秋晏瞅到沙发的被子，说:“我没那么脆弱，我已经好很多了，多谢你。”

“哎呀谢什么，”纪向言嘴上这般说着，笑容倒是掩盖不住，“今天你想出去逛逛吗？”

整个暑假叶秋晏都在为这件破事跑前跑后，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再不出去马上就要开学了，她想趁着最后这几天好好调整心情，不能让这种情况影响到她的工作。

“去哪儿？”

“叶老师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没有。”叶秋晏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你平时休息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呢？”

叶秋晏稍稍回忆了一下，休息日时，睁眼看到卧室窗外的太阳普照大地，偶尔感慨一下天气真好但是我不出门。然后一整天在家里看电影，看书，做做家务，晚上黄金八点档的电视剧播完后，她就上床睡觉了。

她看电视剧也没什么特别的偏好，某台的黄金八点档经常放爱情剧，叶秋晏在周末时会看几集，上个周末男女主角还在上演初见时的羞涩，这周的男女主角的其中一方已经失忆了，医院里面躺在病床上的男主角或女主角面色苍白，旁边的亲戚朋友以泪洗面。叶秋晏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她只感觉谈恋爱很容易出意外。

“我都在家里面。”叶秋晏说。

“怪不得你皮肤那么白，”纪向言伸出自己的胳膊，贴到叶秋晏的胳膊旁边，“瞧瞧，我比你黑了一个度。”

叶秋晏看着纪向言健康的肤色，这是被阳光眷顾留下的印记。她回忆起高中时期，每每暑假过后，纪向言总是比其他女同学要显得黑些，咧嘴一笑，一排白牙显得分外亮眼，别人一问才知道，她出去旅游了，在外面又是登山又是潜水的，阳光自然会更偏爱她一些。

在玩方面，纪向言肯定是专业的。叶秋晏想到了这一点，说:“一切由你来安排吧。”

“在玩这方面呢，我们叶老师还是小孩子，适合从抓娃娃机开始。”

“好。”叶秋晏轻轻应一声。

纪向言见她对玩这件事兴致缺缺，严肃指正:“叶老师，我可是在请你约会哎，你至少要表现得高兴一点！”

闻言，叶秋晏起身，眼神真挚，牵过纪向言的手，笑容突然变得甜美又妩媚，她柔声问道:“那么纪向言同学，要带叶老师去哪里？”

纪向言喉咙一紧，视线锁在叶秋晏身上，任由她靠近，脑中却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贝利路过她时尾巴在小腿处留下轻柔的触感，她这才看清了现在的局势，嗅到了独属于叶秋晏的清香，顿时警铃大作，忙向后退一步。

太危险了，直女的举动太可怕了。没想到叶秋晏还能演出来这种效果，今年小金人不颁发给叶秋晏都是演艺界的损失。

“我，我你，去水族馆，对，水族馆，”纪向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不能带叶秋晏去特别吵闹的地方，“怎么样？”

没想到纪向言会选择如此沉静的地方。叶秋晏应了声，表示完全同意。

“那我们收拾收拾就出发吧。”纪向言匆匆跑向卫生间，看着镜中自己有些泛红的脸，连忙用凉水洗脸，赶忙让自己平静下来。

开车去水族馆二十多分钟，现在刚好人不怎么多，纪向言很快买了票就带着叶秋晏入了馆。

玻璃将水蓝色包裹在外面，一条色彩靓丽的鱼从头顶轻轻游过，纪向言暗暗说这么花哨的鱼就像是添加了太多色素，尝起来味道肯定很一般。

叶秋晏自打进来就没说过话，静静地望向那些鱼，一只白鲸缓缓游过来，向叶秋晏张张嘴，吐出一连串泡泡。

叶秋晏将手掌贴在玻璃上，那白鲸欢快地绕了两圈，溜到另一边去了，过了一会又带回来两只白鲸，在叶秋晏附近的地方打转。

纪向言看到，叶秋晏少见地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她是真心喜欢这里，大概也喜欢这些小动物。之前在超市里面，叶秋晏自己选的马克杯也印着小鱼的图案。

也难怪她和叶秋晏说家里有一只狗的时候，叶秋晏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要来她家住。原来叶秋晏不是因为和自己的关系变好，才选择住到自己家里来，叶秋晏是冲着狗来的。想到这里，纪向言默默叹一口气，头一次感觉自己低狗一等。

又走了几步，一头鲨鱼游过，叶秋晏轻轻“啊”了一声。

“叶老师，你知道吗，鲨鱼和狗狗一样，很喜欢被摸头。”纪向言看得出她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以此为话题，打破进来之后莫名其妙的沉默。

“我知道，我还知道鲨鱼的眼睛会像犬类一样在夜晚闪闪发亮。”叶秋晏说。

“幸好鲨鱼不是陆地生物，要是半夜回家看到一个眼睛发亮的鲨鱼，感觉会被吓晕过去。”纪向言认真说。

叶秋晏说:“也许它们就是因为害怕吓到人，才生活在海里的。”

不得不承认，纪向言选择的水族馆，确实让叶秋晏放松了不少。

因为叶秋晏确实喜欢海洋生物，她经常是独自一人，所以她有很充裕的时间去看书，她涉猎很广，几乎什么类型都看，介绍海洋生物的书是她的最爱，也是因为这些有关海洋的科普类读物，让她对海洋生物产生了很大的好感。

她也是第一次通过书了解到，有一头鲸在其他鲸鱼眼里，就像是个哑巴。这只孤独鲸的波长只有6.6米，而正常鲸的有17~23米，它的波长一直是与众不同的。因为独特所以不被其他鲸所了解，这头鲸没有亲朋好友，唱歌的时候没有鲸能听见，悲伤的时候也没有鲸理睬。

年少时的叶秋晏觉得她就像这头世界上最孤独的鲸——Alice。周围虽然都是人类，可她却只能发出与他人不同的声音，即便她在说话，也没人能听明白。

为了融入大众她努力练习说话，乍一听上去与旁人无异，但是她自己清楚，如果她说的太多还是会暴露她说话音量难以控制，发音不准确的问题，所以她长大之后，依旧选择少言寡语。

纪向言站在她身侧，陪她看那些欢腾的鱼类。

“真漂亮……”叶秋晏的眼前游过一条五彩斑斓的鱼。

纪向言看向她的侧脸，回应道:“是啊，真漂亮。”

在水族馆逛了一上午，快出馆时，一个虎鲸挂坠被塞进了纪向言手中。

“今天多谢你。”叶秋晏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企鹅玩偶，好像是刚刚从纪念品馆买的。

突如其来的道谢让纪向言颇有些不知所措，她小心翼翼地将虎鲸挂坠收好。返程路上她忍不住哼着小曲，直到回家后看到叶秋晏将企鹅玩偶抛给了贝利，她的哼唱戛然而止。

第二天的公司，韩书瑜推门进来，见纪向言靠在靠背上，拎起来一个虎鲸挂坠反复品味，眉眼间是难以抑制的喜悦。

“谁送的？”韩书瑜问。

“叶老师给的。”纪向言笑说。

“哦——”韩书瑜将目光滑向别处，故意拉长了尾音。

纪向言干咳一声收起挂坠，敲敲桌子说:“别阴阳怪气的，你有什么事情，如实道来。”

“你这次接了这个案子，已经有人知道你重出江湖了，有个远房亲戚找关系找到我这儿来了，对方让我问问你还接案子吗？”韩书瑜说。

“看情况吧。”纪向言低低叹息一声。叶秋晏的案子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她本来也可以不出手，律所内有不少优秀的离婚律师都可以帮她打赢官司。可对方是叶秋晏，还是经过自己的手更放心一些。律师这条路和自己想的相差甚远，如果当初没有那件事，她还会不会坚持接案子，而今回首过去，她自己也无法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