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随行的太医进了马车给长孙芷柔看病,傅子笙三人就从车上下来,在官道边缘站着等。
她们刚刚停车已是出了京城城门,在人来人往的官道上。前面女皇和成年帝女亲王们的马车早已走得没影了,只留下一小队人马护送她们。
“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傅子笙就见长孙芷柔的亲姐姐王女长孙念慈心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她勒马悬停,十岁的长孙念慈灵巧地从马背上翻身滑下,匆匆看了路边的她们一眼,拧着眉头,往马车上掀帘子走了进去。
那无人看管的马儿往前甩着头,喷着响鼻,走着走着就到了她们三个的面前。长孙兴珠惊恐地躲到傅子笙面前,抓住她后背的衣服疯狂尖叫,“啊——快来人!把它赶走、赶走!”
“啊——它要过来了!不要,走开——”
长孙燕目瞪口呆的看着兴珠姐姐尖叫。
傅子笙的耳朵都快震聋了,脑袋里嗡嗡响,如同几万只蚊子在吸她的脑髓,那马儿走了几步,巨大的马头凑到了傅子笙的面前。
傅子笙紧迫地盯着它,头往后仰去,马儿嗅了嗅她们,似乎不喜欢熏香的味道,打了几个喷嚏后就走开了。
有一个侍卫上前将它拉走,顺手掏出马袋里的粮草喂它。
长孙兴珠虚惊一场,在注意到傅子笙盯着她攀附在肩头上的手后,有些尴尬地走开几步,轻咳一声道:“我,我就是被吓到了。谢谢……”
没等她说完,就听马车上的人都下来了。
长孙兴珠连忙闭嘴,凑了上去,抿着嘴问那太医道:“王卿怎么样?”
那太医对几人行了礼,谦恭道:“王卿殿下并无大碍,只是心神动荡,加上舟车劳顿与腹中饥饿,这才昏厥。用薄荷叶含入舌根下,再用些甜水便可。”
长孙兴珠当即放下心来,她想爬上马车去看看,就见打头出来的长孙念慈和她撞个正着。
傅子笙和长孙燕见礼,询问:“王女殿下,王卿/芷柔姐姐醒了吗?”
长孙念慈面色不善的点头,她仇恨地盯了长孙兴珠的背影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从马车上下来后,又唤过婢女小声嘱咐什么。
傅子笙和长孙燕对视后,也手忙脚乱地往马车上爬。
掀开帘子进车厢,见长孙芷柔已经醒了,坐在一旁由宫婢喂着甜水。
傅子笙上前慰问了她几句,确保她没什么事,这才坐了回去。
“咕噜噜——”长孙燕看着宫婢手里的甜水,热乎乎的冒着热气,好像很香甜的味道,勾得她肚子咕咕叫。
傅子笙心神松弛下来,听见怪叫传自哪里后,顿时笑了,问那宫婢:“你手里的甜水还有没有,能不能再给我们一碗?”
那宫婢不断点头,使唤小宫婢去后头的马车取。
最后她们几个人手一碗,端着甜水慢慢喝。
长孙兴珠喝着甜水,心里老大不是滋味,她看看浑浑噩噩睡着当她们不存在的长孙芷柔,唇动了动,最终也没有去道歉。
马车行至猎场,已是晌午。
此处地处偏僻,女皇的车队扎营的地方是一片茂密的马场,远一些的地方则是群山与林野,依稀可见鸟语花香、飞禽走兽。
“帝卿,请将小帝卿给奴婢吧,奴婢带小帝卿去营帐里休息。”
傅子笙抱着后半程又吐又干呕的长孙燕下了马车,摇头轻拒宫女上前,将怀里的人向上托举了几分,道:“我不累,你前面带路。”
“帝卿请跟奴婢来。”
傅子笙怎么也想不到狩猎的草场会这么远,而且马车上摇摇晃晃,傅子笙原以为自己年前赶赴昌国坐了两个月马车已经习惯,没想到晕眩之感又席卷而来。
长孙燕从未出过远门,之后更是在眩晕中一吐再吐,将所食甜水尽数吐了出来。最后可怜巴巴地抱着她的腰,将脸搁在她身上睡着了。
长孙兴珠的脸色同样不好,她腿脚虚弱的从马车上下来,只是她记得要先去找母皇,便唤来一个宫女背她过去。
长孙芷柔因得身子弱,先前在王府就吃了抗晕马车的药,后又用了薄荷叶,现在由婢女搀扶着走下马车,神色看上去竟比傅子笙还好。
傅子笙心里满满的羡慕。
只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后悔药。
她和长孙燕到了营帐中,坐等三刻钟也未等到昌国女皇传唤她们的人。吃了太医给的几粒安神药后,两个人挤在一张绒榻上睡着了。
傅子笙让红药在帐外等候,随时进来唤她们。
可直到入夜,营帐周围升起篝火,宫女们将烤好的烤肉和饭菜拿进帐中,也没有听到要传召她们的消息。
自从到营帐就一直总得心里毛毛的,安静得太过诡异,傅子笙终是忍不住,她喊红药进来,问她打探消息如何了。
红药想着她下午去草场正营与校场看到的景象,摇摇头,说道:“主子,没啥事啊,就是咱们白天的时候马车走的太慢了,到营地的时候帐篷都扎好了。”
“哦对了,奴婢听送饭的宫女说,在主子和小帝卿睡着那会儿,昌皇陛下已经举行过春猎开场仪式了,咱们晚上吃的这些猪肉、羊肉,都是下午的时候那些将军、帝女们猎来的。”
傅子笙掀开腹部的毯子,从榻上起身坐到饭桌边,桌上摆着的是已经被吃空的碗碟。
“还没啥事,你是猪脑子吗?事情都做完了,我和燕儿都没有去观礼,有些说不过去。”
她提起旁边的水壶给自己倒水,红药上前接过水壶继续倒,担忧道:“啊?可是也没人来叫咱们啊,是不是忘了?奴婢要不要现在去找御前宫女问问去?”。
傅子笙歪着身子给吃完饭又睡着的小帝卿盖上被子,接过温热的茶水抿了一口,心安理得道:“去什么去,找地儿歇着吧。天色都黑了。既然女皇没有传唤我们,那估计是有人把我们几个舟车劳顿都病倒的消息递上去了。”
就像那拖着病体也要挣着一口气去见母皇的长孙兴珠?
真不明白她如此拼命的讨好长孙澹,说是亲情傅子笙也不信,但也不知长孙兴珠图些什么。
傅子笙悠然地往榻边一躺,掀开被子往热乎乎的小人身边挤了过去,有些事情她一时也忘了。
潇洒道:“不去也好。若是接下来的几日也如此清闲,等回去了要让绿舟煮些甜汤来庆祝。”
红药看着她与小帝卿挤在一处睡觉,小帝卿扭动身子乖顺的靠在主子怀里,内心里偷笑,打趣道:“主子是喜欢上甜汤的滋味吗?您以前可是从来不喝那个的,说是小孩子才喝的东西。”
“不过主子您这样舒服吗?不然还是再让宫女搬一张木塌来,红药怕主子夜里掉下来。”
傅子笙动了动脑袋,将怀里的人从被子中间拨弄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喘气,理直气壮道:“我也是小孩子,甜汤喝得。”
她侧躺着也不妨碍她翻身,当即大手一挥,“不必了,这样也不妨碍,你去隔壁躺着吧,早点歇着。”
“是。”红药嘴角一抹笑,对此乐见其成,脚底抹油地溜了。
第二日清早,傅子笙打着哈欠将被窝里的另一人提溜起来,红药捧着二人的胡服上前给她们梳妆。
吃过早饭后,两人跟着前来传唤的宫女到了营帐中间的校场,便见一列列整齐的马匹与马上精神抖擞的人。
女皇长孙澹心情大好,在高处营台上发号施令,将破阵鼓敲得虎虎生威,周围的兵士也手拿铁枪,磨枪迎合。
一时间,金戈之声便虎虎生威,愈发浓烈。
铁马踏旱地,地面震颤,远处,打头一身明光铠的承亲王长孙啸领着一队骑兵鞭马而来,道是山河万里、气势磅礴。
长孙澹敲鼓震势,长孙啸骑马鸣兵,皇女们被此阵式激得那叫一个心潮澎湃,恨不得立马就冲出山林去将飞禽走兽一网打尽。
傅子笙被校场的氛围感染,在马夫牵来一匹只有半人高的小马驹时,在红药的帮助下欣然上马。
她看见一旁呆愣看着她的长孙燕,笑着去问她:“燕儿想摸摸马脖子吗?”
长孙燕回想起昨日晕车,醒来之后她见到马匹都觉得害怕,当即被吓得猛摇头,“燕儿不想,子初姐姐当心些,燕儿去桌边坐着吃东西就好。”
傅子笙目送她由宫女抱走,远离了兵荒马乱的地界,到了安全的外围,当下也放心了。于是让马夫牵着马,领着她在附近的草场上绕圈散步,不必快,走着就行。
“是,帝卿坐稳了。”
没一会儿,女皇敲鼓敲累了,往高台上一坐,唤来马上的长孙啸亲近地说了几句话,便让人抬上了装大雁的笼子。
“皇儿,去吧。”
昌国太女是位温顺之人,当即领了长孙澹的任命,让人开笼放雁,她拉满弓箭,一箭命中雪白大雁的脖颈。
“好!好!哈哈哈哈哈……我儿果真骁勇,不输你母君朕当年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