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玄虚仙尊在离开我们这后被人袭击陨落了,女儿也被人掳走了。”
“咔”的一声,小初曦从不离身的墨玉裂了,曾经的美玉无瑕,现在却布满了裂痕,正如初曦解封的心一般。
碎掉的玉片一点点掉落,与春日的落花混杂。
小初曦跪在地上,摸索着,祈求能够把它们再拼凑起来。可那些玉片落在地上便化为齑粉,随风而去,再不可得了。
小初曦颓然地跪在地上,虚握着勉强保存着形状的碎玉,唯有如此,才能让她安慰自己,冥姐姐还活着,还能再见到她。
阳光洒在小初曦的脸上,为她惨白的脸点上了些许血色,也让她有了再次站起来的力气。
伤悲无用,现在自己如此弱小,苟活尚且不能,又怎么去救冥姐姐呢。
小初曦拄着剑,勉强起身,一恍惚,又回到了那个存在着光的空间。
天道的惩罚越发严重,大初曦已经连维持体面都做不到了。身上千疮百孔,血液缓缓流下,在空中燃烧成金光,渐渐注入小初曦的识海。
“冥姐姐不在了,你也要走了吗?”
小初曦先是一愣,便哭出声来。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又怎么会走呢,只不过是你我二人融为一体,虽然见不到,但我会与你同在。”
大初曦擦干小初曦的泪水,温柔地把她揽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小初曦毛茸茸的脑袋。
“我虽然还能勉强,但也是时候了。今日青冥诸长老都去探查玄虚遇难一事,门内空虚,我们去禁地,那里封印着十二魔将之一。我会用手段解开封印,并与他立约,那时我们便可脱离青冥,天高地阔,机缘奇遇皆可得之,若你能够强大起来,也能够再见到你的冥姐姐了。”
“那你呢,你都这样了,又怎么能解开封印?”
“不用担心,再怎么样,我可是觉醒的天之初曦,区区封印,难不倒我。”
“你明知我不是这意思……”
“不必多说了,我爱你,甚至胜过我自己。我虽然会消失,但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重生呢,?要你能够真正地活着,我便会与你永存。”
大初曦在小初曦发顶轻吻一下,再用自己的血化为锁链将小初曦束缚住,接管了这个身子的控制权。
一双金瞳猛然睁开,焚尽三千青丝,但留赤金飘扬。
金辉遮蔽星光,在无尽夜空留下赤焰的轨迹。
大初曦没有犹豫,遵照着记忆,踏空而行,径直走向青冥禁地。
“来者何人,此为青冥禁地,再进一步,吾必斩之。”
镇魔太上长老手持宝剑,立于大初曦面前。
大初曦没有与他废话,先是夺了他的剑,又用手刺穿他的腹腔,原初之光将他从内到外全部化为光焰,纳入体内,稍微修补了身体因负荷而造成的破坏。
禁地由三块呈三角之势放置的镇魔石组成,一柄天光剑插在中心的魔将心口,抑制住他的全部魔气。
大初曦先击碎了三块镇魔石,又双手握住天光剑,把它从魔将心口拔出。
一时间天地变色,黑气弥漫,满山灵植皆枯死,魔气覆盖在魔将裸露的皮肤上化为狰狞黑甲。
“汝为何人,本座乃是……”
“我是你的恩人,将你从这封印中解救出来的人。与我立誓,遵我五约,否则便令你归于天地。”
大初曦把天光剑又插进魔将的腹部,时间对她来说已经不多了,她必须要尽快行事。
“其一,不可伤我,亦不可令他人伤我,而束手旁观。”
“其二,杀尽青冥全派,金丹以上皆不可留。”
“其三,替我寻姬未溟,护她周全。”
“其四,不可于旁人言及我”
“其五,为我削下金银台,不可毁坏其上草木,存于虚空戒中,交于我。”
“不……”
大初曦用天光剑搅动着魔将的内脏,又拔出剑,用血点在魔将眉心,只听两人识海中一句“契成”,这天道大契便算结下了。
魔将心里震骇,以他真魔修为,除九神尊和原魔之外,居然还有人能强迫自己结契。
天道大契不同于一般的心魔誓或是神证誓,它会直接影响到命理,让契约者除了身死之外没有任何办法改变契约的结果。
无视魔将的感受,大初曦只觉得自己如燃尽之灯,转念想到这一世的自己,便无悔了。
“自余生兮天地现,开混沌兮耀众生。金芒亿丈,赤辉八荒。万灵承余之生息,莫不歌传余之名。赞余曰太元兮,颂余曰初曦。余以苍穹为衣兮,长虹为系。又以繁星为钿兮,赤日为冠。余既有此至美兮,又存万古之伟力。雷之隆隆,余震声也,电之耀耀,余怒视也,风之浩浩,余急行也,火之熊熊,余血涌也。余久行于沧海,又遍迹千山。此世皆多变兮,唯余长存而不灭。众神妒余永恒兮,囚余以红尘。既染余明辉兮,欲锻余以为剑。天命兮,大道兮,万千再万千,不可违余之本愿。三界尽焚兮,天道逆转。归来兮,再去兮,反复又反复,不能改余之初心。遁入未冥兮,流光重溯!”
大初曦挥剑指天,洒然而歌,曦光迸射,冲破魔云,是这漆黑末日的最后光芒。她已经无法抵抗与小初曦之间的引力,所有的意识都和曦光一并消逝,消逝在这不属于她的世界。
赤金已逝。初曦的意识回归,却因为身体超载受损而无法动弹,魔将因契约的缘故把初曦护在怀里,不让她摔倒在地上。
“本座乃是原魔十二魔将第五席,荒,虽不知汝为何人,亦怒汝之不敬,然汝确为本座恩人,且契约已成,本座必会护你周全。”
荒单手抱着初曦,将魔气调成初曦可以接受的状态,注入她的体内,替她温养受损的经脉丹田。另一只手则凝聚魔气,化为长戟,随手一挥,便是山河破碎,赤地千里。
由于荒已经在青冥之内,青冥老祖苦心打造的御魔大阵一点作用都没有发挥便毁于一旦,除了外出的弟子长老外,青冥上下没有一个幸存者。
再说那些去调查玄虚死因的青冥长老感受到魔气冲天,心头一慌,连忙赶回宗门,却只见到一片荒芜,大荒出世了。
先不提内心的悲愤与震惊,能够在尸山血海的青洲修真界立于人上的各长老显然不会在阵前失态,迅速以凌峰仙尊为阵眼结成剑阵,凌于青空,与荒一上一下,遥遥对峙。
“呵,尔曹祖师以身化剑,封本座于此地万年,却不想尔曹竟落魄至此,为首者不过化神,螳臂当车,蜉蝣撼树,可笑至极。”
荒蹬地而起,一杆黑戟裹挟滔天魔气袭向诸长老,单是气势便让诸长老连连退让,不敢与其较量。
“魔头,我等虽不敌你,待其余六派携圣器齐至,便是你归于地底之日。”
荒也不在意他们的壮胆之言,挥舞黑戟,肆意收割着这些所谓大能的性命。
凌峰仙尊本来还因自己的突破希望还在荒手中而有所徘徊,此刻见势不妙便急忙逃到还完好的金银台方向,以为那里依然完好,必是有保命之器。
“死道友不死贫道,得罪了。”
“凌峰,你!”
凌峰边逃边用剑刺向自己的同门,让他们成为能够阻挡荒哪怕一秒的肉靶。
荒也不急,欣赏着这人性的可笑,如猫捉老鼠一般玩弄。他本就是饥荒的具象,大荒年,人相食,煽动人性的自私与恶便是他的天性和爱好所在。
荒本还想享受一会儿,可等到接近金银台却发现事情不对,自己的攻击已经完全丧失了威势。
天道大契不允许毁坏金银台的草木,他便只能用不擅长的针对性攻击。荒将魔气聚成一把弓,引弓搭箭,射向凌峰。
凌峰避闪不及,后心中箭,魔气噬魂,苟且被搜刮来的宝物保全了性命,身子却坠向了金银台。
荒被迫上前,将凌峰一脚踢开,不让他毁坏金银台上的草木。
凌峰在空中吐了口血,却发现了荒的不寻常,思索这金银台可能有荒所顾忌之物,便牺牲百年修为,祭炼出上品天阶镇派法宝——飞剑峰,再燃烧精血,全力轰向金银台。
凌峰面如白纸,气若游丝,已然是伤及根本,此生再无望突破,只求这一击能击退荒,然后立刻把初曦采补掉,还能勉强再活百年。
大小与金银台相当的飞剑峰峰如陨星一般坠落,剑峰外的土石一块块脱落,露出飞剑峰的本体——一柄千丈巨剑。
荒背临金银台,避无可避,又因万年封印,实力未能全然恢复,万千法宝也不在身旁,单凭肉身竟无法接住这一击。
可天道大契又怎会顾忌这些,在不可抗力之下,荒只得舍弃肉身,又用尽修为护住初曦和金银台,靠着肉身自爆与飞剑峰的威势相抗。
无边黑气与陨星巨剑相冲,竟能与这三十六天阶法器中第三十一位抗衡。而荒的本源则暂附在随手造出来的暂时躯壳上。
荒倒也无所谓,只是有些心痛,像他这样的存在本就和大妖一样,是天道自然的表象之一,不死不灭,就算是被湮没神智,只有本源仍存,便会诞生出新的灵智来。但再想凝成一具肉身,没有个几百年也是不可能的。
满头的黑云因双方角力而被吹散,露出泛起鱼肚白的天空。
朝阳从东方升起,洒下今日曙光,给万物带来无边生机。
初曦花在金辉中绽放,燃烧,花丛中,是初曦。
阳光为她披上七彩的锦衣,她站立着,不言语,让一切都随着初曦花的余烬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