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林有着被固定在秋季的枫树，火红的枫叶落地入土，又重回枝头。满眼的红，红的热烈，红的赤诚。
初曦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苍启的真传制服，赤金色的，与这满天流火融为一体。
把身子倚靠在枫树的树干上，偷偷观察着四处寻找她的未溟，看着她来回踱步，看着她不时远望，看着她笨到不会用灵气感知。
悄悄地靠近，也许她早已发现，却还呆愣在原地。捂住她的双眼，踮起脚尖，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
“冥姐姐，来得好晚。”
嗔怪的话从初曦口中说出来便成了情人的蜜语，未溟自然不会在意她的无理取闹，就像她明知道初曦在那枫树后面躲着一样。
转过身来，把这娇小天真的妹妹抱在怀里，来一个见面吻。软软的唇贴在一起，清纯地一点而过。
“这些年来，冥姐姐都去了哪里？曦儿听说冥姐姐的父亲……”
“没事，都过去了。当时父亲被人袭击，拼死将我送走，只是一路漂泊，无所依托，直到找到小光，才算安定了下来。”
对于冥姐姐的情话，初曦没有感动，只是靠在未溟的胸口，有些失落，冥姐姐明明加入了归墟教，可她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呢？
估计也是有难言之隐吧，就像自己不能对冥姐姐说那青冥的魔就是自己放出来的一样。
谁都会有不能说的秘密，虽然自己和冥姐姐彼此相爱，但终归是不能全部托付的。不过，信任是慢慢建立起来的，而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感觉到初曦情绪的波动，未溟有些不解，但很快也能理解她是在不安。
为什么要乔装试探，为什么正式重逢便要意乱情迷，都是初曦不安的表现。她需要自己证明对她的爱意，而在确认了爱之后，她又想要信任。
可自己值得信任吗？未溟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背负着很多很多，多到连摊出一分负担给自己所爱之人都不忍心。
但要她忍耐内心的悸动，残忍地抛弃这个娇软可怜的女孩，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曦儿不知道冥姐姐所说真假，但冥姐姐说的一切，曦儿都会选择相信，并坚决地执行下去。”
初曦在威胁自己，像只挥舞爪子的幼猫。未溟无可奈何地亲亲她的嘴唇，看她羞涩地红了脸，全然不像戏弄自己的一辉或是昨夜迷乱的小狼。
“冥姐姐……”
初曦仰着头，恍惚间，似有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让未溟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
踮起脚尖，小巧的耳垂红得透明，似是鼓起了全部勇气，去亲吻着自己的恋人。
未溟有些意乱，加深了这清纯的吻，略微熟练地勾出初曦的软滑，纠缠着，直至呼吸近乎停止。
压倒在红叶地上，火红的叶与墨黑的长发，美人的洁白与未完全褪去的赤金。
“冥……姐姐，喜欢……制服吗……”
“只要是曦儿，就都喜欢。”
轻轻吮吸着美人的玉颈，感受血液的跳动，再埋入那乌云之中，嗅得云香秀韶，随手拨动那洁白的琵琶上的红弦，再向下，顺着纤细的白杨，要去嗅那莲香瘦娇。
莲花还未盛开，洁白的花瓣紧张地合拢着，晶莹地透出淡蓝的花脉。
似乎是呼吸带来的些许的水汽让莲换了品种，显出嫩粉色，带着盛开前的热意。
蝴蝶虔诚地在软嫩的莲心里采蜜，用它的翅剐蹭着莲花柔软的肉质。
痒意似乎止不住了，颤抖着，却被很快镇压。
洁白而坚硬的翅挨个擦过绽开的花瓣，柔软地擦过花瓣间的敏感，让莲所生长的池水泛起小小的浪。
“冥姐姐……不要……不要了……”
未溟读懂这颤了三颤的话中的内涵，直至白玉被枫叶全部覆盖。
依偎在一起，温情在温暖中传递，身子被红叶覆盖，不用言语，时间就在落叶纷飞中静止。
“冥姐姐会永远爱着曦儿吗？”
“永远太过遥远，我会在无数个现在中爱着曦儿。”
“冥姐姐是吃了蜜吗，让曦儿来尝一尝。”
交换一个浅浅的吻，初曦靠在未溟的肩上，拨弄着身上的红叶，慵懒而妩媚。
“曦儿，我可能……”
未溟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如今失败了，拿不出成果，估计很快就会被长老带回去，又要和初曦分别了。
“曦儿明白，冥姐姐如今已非往日与曦儿言笑晏晏的少女，冥姐姐有自己的事情。只是曦儿希望冥姐姐能把曦儿装在心里，更把自己装在心里。若是冥姐姐不顾自身，让曦儿伤心的话，曦儿定会将冥姐姐所做的一切全部毁灭。”
初曦明白未溟的难处，便提前开了口，语气软绵，话中内容却表达她不容置疑的意志。
未溟觉得初曦似乎知道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知道，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初曦毛茸茸的头。
“回答我，冥姐姐。”
见未溟不说话，初曦有些气恼，发狠地咬在未溟的肩膀，留下血淋淋的小齿痕。
“好，曦儿不要急，我答应你，会照做的。”
“嗯，冥姐姐最好了，冥姐姐绝对不会骗曦儿，绝对不会背叛曦儿，好不好？我爱你，未溟。”
初曦跨坐在未溟身上，直起身来，捧着她的脸，周身气氛一变，认真地向未溟告白。
“好，我……我也爱你。”
未溟只觉得身子有些软，话都说不利索了，糊里糊涂便答应了下来了。
再吻上一下，初曦的神色异常坚定。
“初曦在此以天道为证，誓不欺骗背叛爱人姬未溟。”
“曦儿，不可……”
未溟忙要阻止，却被初曦拒绝。这种天道誓言束缚极重，只要出口就必须执行，便是主奴之间的契约也不会用这等誓言。
初曦虽立此大誓，却非没有余地，就像是合同钻空子一样，天道誓言也是完全按照那些话来定下的。
“曦儿……”
未溟突然有种负罪感，自己对曦儿的信任比不上曦儿对自己的信任，自己不能说的事情太多了，曦儿是聪明的，她知道自己在隐瞒，但还是选择了爱。
初曦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但她从不会感到愧疚，因为她知道，什么对她们来说是最重要最正确的。
她们该是一样的。
“冥姐姐，你知道吗，曦儿成了苍启的亲传弟子，还被送了这个眼带。有了它，曦儿就能看见了，只不过是黑白的，不过曦儿已经很满足了，但还是想要看看这流火林遍野的红。冥姐姐，能帮帮曦儿吗？”
“好。”
没有什么不能答应的。握住初曦手，让灵气沟通两人。初曦看见了自己，冥姐姐眼中的自己，鲜活的，有着万千光华的自己。
未溟想要抬起头，环顾四周，却被初曦用水镜挡住。镜中映出的是自己的脸，雪白的面容透着些许的红，樱桃般的朱唇被咬破，还留有血迹，一双杏眼泛着情余的水光。
“不是要看红叶吗？”
“冥姐姐真坏，故作不知。”
“那曦儿要告诉我为什么吗？”
“哼，不要。”
水镜散去，光华亦散去，世间重归于黑白，但这光华却与那夜的月色一同深藏在初曦的心中。
“曦儿，我要走了。”
“嗯。”
“可能要很久才能再见了。”
“嗯。”
初曦应和着，她想要挽留，却知道自己留不住。
“冥姐姐，我在给你的玉中注入了一点本源火焰，与你给我的伴生灵玉相同，若火不息，我便不会有事，我们便还能再见面。”
“好，约好了，一定会再见面的，到时候就不会再分开了。”
未溟有些伤感，她又何尝不想留下，只是太多人需要自己，她不得不走，戴上圣女的面具，去拯救这不熟悉的众生。
她有些迷茫，甚至想要放弃，也许这就是温柔乡，她需要做出选择，而她所能做的唯一选择，那便是离开。
但离开是为了下次的不分离，这让未溟有稍微有了些离开的勇气。
“曦儿，可能我不该说这种话，但还是小心你师父，我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留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话，未溟逐渐消失在天边。
天空降下静谧的火团，火雨之中，只余一人久久不能离去。
但她还是离去了，乘着飞剑，再没有停留一瞬。
分别终会团聚。所以不必为昨日的离别而流泪，要为明日的相守而奋斗。
回到观赛席，已是雏凤榜榜首对决，上场的是含光宗首席云轻灵和苍启宗首席苍星陨。
“星陨不知够不够资格见识一下含光三剑的神威，但还是希望轻云仙子能展现出真正的实力。”
“且战。”
没有犹豫，长夜绘卷瞬间展开，将整个场地都笼罩在星辉之中。
在星河之下，万物皆为渺小。可云轻灵却傲然独立，不动，不闻，不见，任凭星辉点缀她如瀑的长发。
星河流转，无限星象交叠成阵，将云轻灵禁锢于宇宙之浩渺，苍星陨飞速计算着星辰的轨迹，命线正在无限宇宙中收束，通往决胜的杀机。
云轻灵动了起来，剑并未出鞘，却有剑光现于手中，高举起双手，以握剑的姿势，向下劈去。这简简单单的动作却让苍星陨神魂俱惊，大恐惧亦大欢喜。
绘卷从中间斩断，巨大的剑痕贯通粉碎擂台，绵延到观众席，足以抵御归一境全力一击的护罩亦被切开。
“含光三剑？”
“然，吾之全力，中剑承影。此为下剑宵练。”
“原来如此，恭喜轻云仙子，星陨忘尘莫及。”
苍星陨拱手而拜，洒然退场。
“不愧是青洲的大师姐，居然已经习得中剑承影，明明不到五十岁，已经赶上含光宗的宗主了。”
初曦深以为然，没想到这还不是云轻灵的最高水平，她不是不用好剑，而是她已经不需要剑了。
据说十年前，青洲边境处又一次爆发小型妖乱时，她还是金丹期，便可只身凭宵练斩落十二妖婴期妖兵，一战成名。没想到十年后又进一步，师兄输得不冤。
苍星陨亦是这么想的，云轻灵已经不是人，他能拿第二便觉得满足了。
下了台的云轻灵差点被林雨霁扑倒，连退两步才止住了这份冲击，环抱住林雨霁，在无人注意之处，嘴角微微上扬。
初曦眼睛够尖，发现了云轻灵对林雨霁并非无意，若是自己不得已与云轻灵交战，这林雨霁也许会是个突破口。
这便是持则失之的道理。而初曦没理由放过这种软肋。
雏凤榜的榜单出了，依次是含光云轻灵、苍启苍星陨、苍启洛青荷、玄心忘尘、万权欧锻心、妙法静莲、苍启初曦、风灵林雨霁、含光祁正、青冥封平。
苍启这次前十占了三名，实在是大喜，便约着去百味阁吃上一席，初曦自然是不会拒绝。
遥望着雏凤榜上金光闪闪的初曦二字，未溟不由得笑了，但在长老看过来的一瞬间便将笑意藏了下去。
“据我近日所知，化名为一辉实名为初曦之人目光浅薄，胸无大志，天真单纯，实为无知无邪之人，与我教教义相背，不可招揽。”
“若是如此，那便罢了，此人可是圣女旧识？”
“确是，只是我重任在肩，又怎能挂心于儿女情长，能见她平安，便已是知足了。”
“唉，谁人不是如此呢。三界倾颓，你我总是要以苍生为重。”
“是，我有些累了，长老请自便。”
未溟演得很像，失落悲痛之情深藏于眉间，那来问询的长老也不忍再问下去，安慰几句便离开了。
我果然是个不称职的圣女，可那又如何，这是我的不能改变的私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苍星陨：听闻轻云仙子含光三剑当世绝学，不知某能领教仙子的哪一剑？
一剑秒杀苍星陨后，云轻灵白衣翩然，檀口轻启，冷冷清清地吐出两字：“下剑。”
存稿快完了，之后更速减慢，大概会变成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