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便是当时与皇妹同行之人吧，不知这位道友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有……咳咳，在那次袭击中，可有受伤？”

元乾缓过神来，自知刚才失态，便赶忙开口找补，却不料自己过于心直口快，险些就将那戏本里标准的台词说出了口。

那边开了口，初曦便也从那微妙的恍惚中回过神来，用神识扫视着元乾，虽与当时的千雪有着类似的异质感，但仔细分辨下来，还是有些许不同，更是察觉不到那被自己吞噬掉的系统的质感，而且他全身上下还保留着一点能让初曦觉到莫名熟悉而不是异质的部位，那就是他的那双眼睛，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在近乎绝对的反感中让初曦感受到了一丝亲切。

“在下初曦，参见太子殿下，烦劳殿下挂念，虽有小伤，如今也已经痊愈了。”

初曦不卑不亢，回答着元乾的问题，但她也不是没有注意到元乾那过于明显的态度，只是不知他是另有所图还是别有用心，现下对他所知甚少，初曦也不敢轻举妄动。

“初曦，初曦……你可是初家的女儿？”

元乾念着初曦的名字，回想着自己这几天恶补的世家常识，倒是真想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初家，这姓本就稀少，他便以为初曦是初家的人。

“我是青洲人，从小被宗门收养，被起名为初曦，无姓，跟殿下所说的初家并无关系。”

初曦摇摇头，也没做隐瞒，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来处告知了元乾，毕竟对方都能把自己抓到这里来，再深入调查一下，肯定能查出自己这个黑户的，与其被他以此要挟，还不如自己说出来，反倒能站得一分主动。

“青洲人？那可真是万里之缘……”

元乾的反应出乎初曦的意料，并没有对初曦偷渡的事进行追究，反倒是上前一步，已经站到了初曦三尺以内的私人距离中了。

“元乾，你是来调查这次恐怖袭击的，而不是来搭讪的。孤告诉你，她已经是孤的人了，你少打她的主意。”

对于元乾的侵入，初曦心中略有不适，可苦于当前的局势，她也不能直接避开。好在元薇出手相助，把初曦向后一拉，自己隔在了初曦和元乾之间。她以前就挑明了跟元乾过不去，而初曦作为与元薇约会过的女伴，元薇把他们隔开的行为倒也不能算反常。

”失礼了，只是见这位道友有些眼熟，便想多聊几句。既然皇妹要谈公事，那我就开门见山了，通天塔的袭击，虽然并没有任何一个组织宣布对此负责，但在大多数人眼中，已经默认了是最近闹得正凶的平天党做的了。”

元乾退后一步，没再继续纠缠，脸色微沉，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盯着元薇说道。

平天党？

初曦有些疑惑，她只知道龙洲朝堂上有保守党和自由党两大党派交替执政，还有凡党、工党等在野大党占据了朝中不少席位，却从来没听说过平天党。

“那个平天党？是他们做的又怎么样？他们不过是一群暴徒，与其把我收押在这里，你不如让你那些吃官俸吃得脑满肠肥的卫队去帮帮下面的治安警一起帮忙镇压。”

元薇讽刺道，这个元乾贪生怕死至极，自己的私人卫队可以比得上一个城市的警卫，寻常人根本无法近他的身。上次的刺杀也是清晏利用她驸马的葬礼才勉强把刺客送到元乾身边的，只可惜那次没有成功，让这个东西活了过来。

“他们现在打着的可是皇妹你的旗号，说是要拥护你成为新的龙皇。这虽然并不能够令人信服，但平天党的势力不断扩大，无论是在朝廷还是在民间，皇妹你总要给个说法吧。”

元乾抬脚，慢慢绕着元薇转了一圈，在她的身边，将这对她极为不利的消息说了出来。

初曦一听，心中暗笑元乾，这平天党打谁的旗号不好，偏偏要高举这民望极差的二公主，有脑子的人想想都知道是故意陷害。可初曦又转念一想，才明白这是一次阳谋。现在元乾势力极大，便是有人明白也不敢在明面上提出来，而百姓都是最容易骗的，靠这一点风声，再找上几个人牵个头，他们可就都信以为真了，届时元薇可就真的危险了。

元薇自然也是晓得那份深意的，少见地沉默了许久。倒不是真拿这事没有办法，只是想到自己姐妹两人为了对付元乾费尽了心思，可对方却是随随便便就能把她们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再这样下去，真的有意义吗？

“我虽与公主相识未久，却也知道殿下并非这种逐权之人。殿下作为公主兄长，自然要比我更清楚公主的为人。如今之事，恐怕是贼人想要挑拨二位殿下的关系吧。”

元薇陷入了消极，初曦却不会不管不顾。便揣着明白装糊涂，先回答元乾的字面意思，以此套出他的要求。毕竟，如果他真想要置元薇于死地的话，那他大可以带着整个调查组的人来，公开揭露这件事，然后名正言顺地将元薇永远囚禁在此处。他既然如此大费周章，那想必也是有事所求。

“哈哈，没想到不过一面之缘的道友，开口却能一矢中的。说得不错，自然是有贼人要挑拨我们兄妹二人的感情。”

元乾听初曦这么一说，合掌而笑，按照自己写好的剧本，便要演上一场好戏。

“我数日前于生死关前走过一回，弥留之际，回想一生，却是在权欲的苦海中孤舟泛浪，全无一丝价值。而真正在濒死之际点亮了我内心情绪的，却是儿时与父皇以及两位皇妹的相处，那时的我们尚为因这些虚无缥缈的权力斗争而兄妹阋墙，再想我们现在的境地，未免有些可悲了。”

元乾的演技颇佳，虽然台词功底不算强，胜在他情绪的感染力极强，一步一叹，七步生泪，若不是他与元薇姐妹的仇怨早就深如巨渊，怕不是真能骗过众人，以为他真就是回心转意了。

只是他往日的下作与卑鄙却让元薇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控制自己的内心，不让那些过于尖锐的辱骂让自己不得不撕破与元乾的表面和谈。

“不过，如果我仅仅只是夸夸其谈的话，皇妹是一定不会相信的吧。因此我便想趁着这次机会，与皇妹协力，把那幕后黑手给抓出来。不知皇妹意下如何？”

元乾向元薇邀约道，但换来的也只能是一声怒骂。

“胡说八道，这些年你放的暗箭还算少吗？别以为孤会一次又一次地上你的当！”

元薇双手攥拳，怒目而视，却依旧将双臂垂在两侧，并没打算真跟元乾翻脸。只是多年营造的人设，却不得有半点马虎。

“殿下息怒，若太子是真心相与殿下和好，那姑且信他一次也无妨，若太子另有图谋，殿下被软禁在此处，不也是毫无办法。便信他一次好了。”

元薇的意思，初曦想了一下便明白了，紧接着便为她搭了个台阶，还赢来了不明真相的元乾的青眼。

“你可是孤的人，怎么能为他说话！罢了，你说的也不错，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元薇伸手，一把把初曦拽到自己身边，用手搂住初曦的肩膀，警惕着元乾的接近。这么明晃晃的敌意，却是让元乾松了口气，按照记忆里的印象，自己这个妹妹可是个混世魔王，如果她就这么装乖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多谢道友出言相助。皇妹既然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也不会让皇妹失望的。如今我已经查出平天党的背后推手是谁，若是再得到皇妹的帮助，那皇妹所受到的冤屈想必会很快昭雪吧。”

“哼。”

“不知太子殿下查到了什么？”

元薇哼了一声，不想跟元乾说话。不过她不说话，不代表不能借初曦的嘴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归墟教。”

元乾突然压低了声音，好似微风过耳，却比惊雷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