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考虑选理科吗?”薛斐阳光秃秃的脑袋反着光，身后是林燕和新来的生物老师潘杰。

林止昨天才交了意向表，今天就被请来办公室喝茶，原因是选科不合理。

“嗯，我真的想读文。”倔强的林止坚定了自己读文的信念。

“我认为你还是应该再考虑考虑。”潘杰是个很儒雅的中年男人，跟常年不修边幅的薛斐阳比起来，穿正装的他像个绅士。

“毕竟就目前的社会情况来看，文科的就业面比理科窄得多，分数却高了好几十分，虽然你目前的理科排名没有文科高，但我认为你选理科可以上更好的大学。”

潘杰说话的速度很慢，咬字清晰，听起来很舒服。

“尽管你之前的物理并不好，但是经过这一个多学期的努力，你的进步老师都看在眼里，所以，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自第一次月考以来，林燕对林止可谓是仁至义尽了，在投入了许多心血后，她于公于私都不希望自己辛苦带出来的成绩还不错的学生跑去读文。

“老师......”林止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不太好再多说什么。

“行吧，我们老师能给你的建议就这么多，选择权在你，你自己回去想想。”

薛斐阳非常贴心地给了林止一个台阶下。

临走前，潘杰叫住了林止。

“我目前得到的消息，我会出任高二理科班的班主任，如果你在下学期开学前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找我。”

自己何德何能能被这么多老师挽留啊。

林止哭笑不得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老师找你去说什么?”林祥在看林止的数学错题。

“还能干什么，还不是分科的事情嘛，我也没那么重要吧，怎么两三个老师都来劝我读理科呢。”

林祥放下笔，转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林止，“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在理科成绩上去后，为什么仍然想要读文科?”

这个问题对于林止来说很简单，从小到大她便一直有一个梦想，去腾城语言大学的中文系读书，将来当一名作家。

“你的梦想是当作家?”林祥从来没有听林止说过，所以有些新奇。

“对啊，我小学的时候就喜欢写东西了。”

林止忽然看向了窗外，眼里满是惆怅。

在她小学的时候，林止的父母关系便一团糟，在经历了一系列噩梦般的事情后，她开始用笔记录自己的生活，随后便写起了小说。

“好了，不说了，再说就要哭鼻子了。”林止哽咽地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花，最后强挤出一个笑意。

“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林祥这种人肯定会有自己对于未来的规划。

“我想当医生。”林祥将餐巾纸递了过去。

她的想法产生于父母离世的那一天，看着医院里往来的医护工作者，那时的林祥便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当一名医生。

“医生啊，挺好的，腾城的医科大学是全国最好的，说不定要是我真踩上狗屎运去了那，以后咱就还在一个城市了呢。”

当然，梦想还终究只是梦想，林止知道自己距离自己的心仪院校还有着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但林祥似乎当了真，伸出小指，“好，一座城市，我们拉勾。”

“噗嗤——你幼不幼稚啊，我也没说我定能考上的。”林止对于林祥的行为表示不屑，但还是口嫌体直地勾了上去。

“说好的，毕业后一定会去一座城市的。”林祥不顾林止的嘲笑，仍旧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夕阳下，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手指相扣，相互承诺着那遥远的未来。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阳光下的林止止不住地往外冒汗。

为什么要大中午的来操场排练啊。

身前摇头晃脑的周梦挡住了林止的嘴，这也让她能喘口气。

“不行，太单调了，我们必须弄一点花样。”

薛斐阳在听完第一遍朗诵后十分不满地摇摇头，随即把正在摸鱼的林止叫了出来。

“我记得你之前在元旦班会上吹过笛子吧，这个配音你能吹吧，班上还有没有人会别的乐器?”

豆大的汗从薛斐阳的脑门冒出，他抽空取出帕子擦拭后，又火急火燎地去找冯炘。

很可惜，班级里除了林止以外没人会传统乐器，总不能让郑莹在诗朗诵大会弹吉他。

一直跟着民乐团训练的林止给薛斐阳提供了别的思路。

“老师，学校的民乐团里有中国鼓，那个很容易上手的，一般人学个两天就会了，可以拿来热场子。”

薛斐阳一听容易上手四字，就立刻就采纳了她的提议。

由于队列是由中间向两侧对称排列，在林止离开队伍后，与她相同身高对称站位的林祥便成了打鼓的最佳人选。

“林祥，就你来打吧。”薛斐阳不容置疑地把她拎出了队伍，而这个提议的发起人林止也担负起了教导她的职责。

科技楼三楼

“同桌，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溜号啊。”能不用再晒太阳的林止非常闲适地领着林祥朝民乐团的教室方向走去，嘴里一直没停。

但说是领着，林祥却走在她的前面。

“不算，但如果你还是一直这么慢吞吞的就算。”林祥时不时就要停下来等待磨磨唧唧的林止。

“慢点呗，反正今天中午都没办法休息了。”林止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下午还有数学课，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熬。

“行，那就慢点吧，不着急。”林祥的情绪真的很稳定，不管林止说出什么样的话她都能尽力配合。

两人就这么缓缓地踱步到了民乐团教室的门口，里面只有正在做气息训练的游凯。

“呃......”本来还跟林祥有说有笑的林止一下子就愣住了，而她推开门的手则是非常尴尬地停在空中。

放下竹箫的游凯瞟了一眼同行的两人后就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你喜欢的人是她?”

游凯石破天惊的话语让林止想要冲上去撕烂他的嘴，但苦于先前撒下的谎言，不想再被骚扰的林止不能露馅。

委屈你了，林祥。

林止在心中默默地给林祥道了个歉后，非常理直气壮的点点头，声音很大。

“没错，就是她，你满意了?”

说罢，林止非常亲昵地把林祥搂入怀中，下巴高高抬起，眼神挑衅。

“祝你们幸福。”这句话很管用，游凯在抛下这一句话后拎起书包，逃似地夺门而出。

而林止怀里还没弄清楚情况的林祥就那么愣在了原地。

“好了，闲杂人等清理干净了，我们来练习。”林止放开了手，走到教室的储物间里，十分满意地推出了绒布幕帘后的红漆大鼓，随后又用湿布擦干净了鼓面上的灰尘。

“来，拿好。”当林止将两根鼓棒塞进林祥手里时，林祥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

“嗯?怎么了?”林止有些不解地看了林祥一眼，发现她的脸此时涨得通红。

“刚才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林祥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当然是假的啦，你别担心，我就是骗那个游凯的，不然他老来烦我，这下正好，我跟他说我喜欢你，直接断了他的念头。”林止拍了拍手中的灰尘，飞快解释。

她可不希望林祥这个傻乎乎的家伙把这玩笑话当了真，按照她同桌的性子，肯定会先好好掰扯一通然后再教育自己要好好学习，林止可不想再听她念经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咱快点来练习吧，要被别人看见我们在这闲聊，薛斐阳肯定要骂人的。”林止把林祥拉到了鼓前，握住了她的手背，“我先带你打一遍，你掌握一下节奏。”

林止的音乐天赋很高，只不过才听了几遍配乐她便能记住高潮部分的鼓点。

林祥在林止的引导下，逐步掌握了节奏，一曲终了，她放下了手里的鼓棒，心事重重地回头看林止。

“所以你不喜欢我?”

啊?

林止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同桌居然会纠结这种事。

“我喜欢呀，但不是那种喜欢，我对你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

解释后的林止心中压力不减，十分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

“嗯。”

林祥不明所以。

断断续续的鼓点成为了夏日奏鸣曲的开端，低沉而醇厚。

周五放学时间，一脸神秘兮兮的陈亦然叫住了正要回宿舍收拾行李的林止。

“林止，你这个月19号有空吗?”

由于20号是林止的生日，所以她很清楚19号是星期六。

“有空啊，怎么了。”

林止知道林祥今天要赶着回去兼职，所以随便交代了几句就让她先走了。

“我19号生日，想请你们出去吃饭。”

“噢，祝你生日快乐呀。”林止有些纳闷，过生日请客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神秘。

似乎是看出了林止的心思，在林祥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道路尽头时，陈亦然作出了解释:

“有些人我没请，我不希望她们知道了吃味。”

林止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有些人的范畴一定也包括了林祥，想到这，她下意识地就为自己的同桌辩驳:

“害，林祥不会的，她心思可都在学习上呢。”

“我这也是小心为上嘛，这样就再好不过了，19号晚上五点，坊巷街的牛牛西餐厅见，吃完我们去唱k啊。”

陈亦然交代完生日聚会的时间地点后，又急急忙忙地去找其他受邀对象。

19号，跟自己的生日只差一天。

林止其实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过生日了，每年的这个时候，除了韩露会寄来的一件昂贵的生日礼物之外，也没什么庆生的氛围了。

人和人的差距真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