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思考许久,还是挪脚跟在尹妤清身后,一进房门便与刚才被刁难的姑娘擦身而过。
姑娘一脸惊吓状,刚要出声就被尹妤清一声冷冷的“关门。”打断。
姑娘颤颤巍巍回道:“是。”她不知于姑娘怎么方才还好端端的,这会却语气如此冰冷,以为自己哪里惹了她不高兴。
“没事,你忙去吧,让她关。”尹妤清笑着对姑娘说道。
尹妤清对她跟那个姑娘判若两人,沈倦终于明白尹妤清心中有气,还是是冲着她来的,只好用受伤的左手合上门。
“过来坐下。”尹妤清眼里蒙上一层冰霜,带有命令的口吻说道。
沈倦看见桌上摆了一些纱布药品,走到尹妤清跟前,落了坐,她像被下了蛊,尹妤清说什么她便干什么。
“手不酸吗?”尹妤清也不看她,站着低头摆弄着桌上的东西。
沈倦低头看了一眼,原来血液早已渗透掌心,流了一手的血,难怪刚刚那个姑娘一脸惊恐。
“还好。”沈倦尴尬笑了笑,再捂也没有意义了,手从肩膀上落下。捂得太久,僵硬得有些发酸,筋骨都麻痹了,使唤不得,只得来回晃动着肩关节。
“把衣服脱了吧。”尹妤清叹了口气,真是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啊!”沈倦闻言双手护于胸前,一脸惊慌失色,她要干什么?
尹妤清抬头,对上沈倦的眼睛,问道:“你能自己换药?”
“不,小伤,不碍事的,我回衙署处理一下即可。”沈倦活生生将能字咽于口中,确实一个人很难换药,但她对于尹妤清来说,还是一个男子的身份,不能让她代劳。
尹妤清挑眉问道:“你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
“你我即无夫妻之实,又有协议在前,还是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要逾越了才是。”沈倦不是不想让尹妤清帮忙,她怕身份被发现。
“所以,你自称是我表哥,也是为了保持距离?”尹妤清轻笑,看不出什么表情。
沈倦违心回道:“是”
尹妤清:“你见过谁家表哥,会独自一人进表妹房里吗?现在我两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不保持距离了?”
沈倦:“我,我,要不我先走吧,让人瞧见确实有损影响你的名节。”
尹妤清:“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青楼!我已住了一晚上了,还要第二晚第三晚,哦,忘了告诉你,我如今成了凤鸣苑的头牌,今晚上还要带领一群姑娘跳舞,请问我还有名节吗?沈大人。”
“这怎能相提并论呢,我现在就去找芸娘,我有钱,我去交赎金,赎你出来,我们今晚就离开这个鬼地方。”沈倦顾不上肩膀上的疼痛,拉着尹妤清便要往外走。
“没人逼我,我自愿的。”尹妤清撇开沈倦的手,淡淡说道,芸娘那也算不上逼。
沈倦一脸不可置信,她不知道尹妤清受了多少苦,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才让顾二有机可乘。此时只想立刻拿钱把她赎出来,再把顾二那个人牙子,千刀万剐,剔骨剥皮,丢给荒郊野外的畜生吃,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最恶毒的法子了。
什么律法,什么仁义道德,她都顾不上了。
尹妤清盯着沈倦看了许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罢了,扯这些干嘛呢?伤口再不处理真要出事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犟着。我早就知晓你是女儿身了,还要配合你演戏也是够累的。”尹妤清也不想再跟她演下去,这么热的天,伤势没有来得及处理,怕是发脓了。
沈倦受到惊吓,眼睛瞪得如牛眼一般,怯弱问道:“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说呢?”尹妤清对她翻了个白眼。
沈倦仔细回想,才记起那日饮酒晚归,被尹妤清质问,自己以不举为由搪塞过去,原来她并没有相信自己扯的借口,只是没挑明而已。
“那,那你,会告发我吗?”沈倦试探性问道,心里有些发慌。
“会。”尹妤清斩钉截铁回道。
沈倦的眼底迅速泛起了一丝惊慌失措,回答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她略带紧张地开口说:“也是,是我害了你。”整人垂头丧气,眼角低垂,彻底败下阵来。
“还有商量的余地吗?”告发意味着司马府全府上下所有人都将面临牢狱之灾,而直系亲属轻则发配边疆,重则人头落地,她没办法承受这个局面,想跟尹妤清周旋。
“你要是不乖乖配合我换药,一回京,我便去那衙署门口,击登闻鼓,状告当今陛下,给我配了个假夫君!”尹妤清又气又恼,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闲情问这种话。
“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沈倦蹭一下,站起来,慌乱解释着却又欲言又止,有意无意又如何呢,伤害终究是造成了。
“你个呆子,我们都成亲这么久了,真要算起来我这叫知情不报,为虎作伥,罪加一等。还状告当今天子,你当我疯了不要命啦,替你保守秘密还来不及,我怎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呢。”真是不经吓,也不知怎么考中的进士。
沈倦:“你且放宽心,和离书我会尽早跟你签的,只是目前还没有合适的缘由,还要委屈你忍段时日,你若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把嘴闭上。”尹妤清按下沈倦举起的右手,打住她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誓言,开口闭口和离书,听着真扫兴。
沈倦:“哦。”
“现在能换药了吗?沈姑娘。”尹妤清打趣道。
沈倦:“有劳了。”
尹妤清俯身屏住呼吸,缓缓揭开绷带,伤口粘连着纱布,一拉开便扯着伤口,沈倦猛吸一口凉气,眉头挤出川字纹来,右手紧紧掐住大腿。
“忍着点,你耽误太久了,没有及时换药,方才又逞能,非要替那姑娘出头,这下好了吧,旧伤复发,这伤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尹妤清轻拍了一下沈倦晃动的上身,这会倒知道痛了。
“不过,你放心,你夫人我医术高超,不会让你这细皮嫩肉的胳膊肘子留下疤痕。”尹妤清故作轻松,她知道这刀伤是那晚受的。无法想象沈倦是如何虎口逃生,又如何拖着受伤的身躯来到平阳县,此刻能够平安无事站在她面前已是万幸,想到自己刚刚还摆脸色给她看,心里有些愧疚。
夫人?已知晓我的身份,她还自称我夫人?是何意?
沈倦发现读了那么多书,却猜不透眼前这个人,方才嘴上还说要告发她,现在却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又以夫人自居。
“你要实在忍不住,便抓着我的大腿,我不怕疼。”尹妤清瞧见沈倦右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大腿,指节分明,青筋暴起,使了不少力,怕她抓伤自己,便让她来抓自己。
尹妤清发觉刚说完的话有些奇怪,容易让人心生误解,又补了一句:“我们都是女的,不用担心男女授受不亲。”像是说给沈倦听又似在说给自己听。
沈倦咬牙切齿,话从牙间挤出;“没事,我还撑得住。”
两人靠得很近,沈倦低语呼出的鼻息呵得尹妤清有些发热发痒,她伸手想帮尹妤清把松落的发丝挽到耳后。指尖刚滑过面颊,尹妤清便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凉意袭来,脸一下子烫了起来。
尹妤清嗔怪道:“别乱动。”安静的房间里,她听见自己的胸腔内,那渐渐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越发清晰,像极了成亲那日,盖头揭起,惊讶于忽然闯入眼眸的绝世容颜,此刻更甚,怦然心动的声音,正在一点一点动摇她的整个进界。
尹妤清心里咯噔一下,暗骂:“完了。”身体不受控制的微颤着,不安全感瞬间席卷全身,舵把正被挟持,一切的发展开始偏离正轨,她害怕极了这失控的情绪。
而沈倦被尹妤清一拍,惊觉刚才替人挽发丝的举动有多冒犯,一时间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放了,全身上下、劈头盖脸地红了起来。
尹妤清刻意避开沈倦的眼睛,故作轻松说道:“看,还是我手法好,包扎得多好看。”
沈倦悻悻说道:“夫人,医术果然了得。”
尹妤清违心说道:“你今晚别回去了,这两天就跟我住一起,初九一早,我们就启程回京都,在这里你也不用担心身份暴露,我也好帮你换药。”
尹妤清停顿片刻又说:“还有,凤鸣苑现在已经改头换面,不似其他青楼,卖弄风骚,招蜂引蝶。姑娘们均已从良,不能再对她们持有偏见,或者看不起她们。”
沈倦急忙回:“我怎会,沦落至此的姑娘大都非自己所愿,要怪就怪那些毫无人性的人牙子。”
下午到晚上期间客人络绎不绝,芸娘赚了个盆满钵满,这两日支出的成本费用都已收回,还有略有营收。
对于尹妤清把她表哥留下来过夜一事,芸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尹妤清帮了她天大的忙,对凤鸣苑有再造之恩。
深夜,人群散去,尹妤清洗漱完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屋内,沈倦还未睡,坐在床边正等着她。
尹妤清:“不是跟你说不用等我,先睡吗?”
沈倦:“睡不着,前两天睡得够多了,不差这一会儿。”
“你睡进去,我睡外边。”尹妤清明早还有一堆事要处理,需要早起,让沈倦睡里面是怕太早起来,吵醒她,想让她睡饱觉也有利于养伤。
“外衣不脱吗。”尹妤清见沈倦穿着外衣,刚要把腿伸上床。
“这就脱。”沈倦有些手足无措,身份坦白后,两人相处不自在许多。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床,沈倦左肩膀受着伤,只能仰躺着,右侧躺会跟朝着尹妤清,她没有不敢这么做。黑夜中,沈倦气息逐渐平稳,似乎睡着了,尹妤清这才轻轻翻个身,朝向沈倦。
尹妤清看着眼前酣睡的人,不禁萌生了伸手去抚摸的想法,念头一出被自己的吓到,安慰自己都是女的摸一下没事吧,而且她们还没和离,摸一下自己夫婿也是正常的吧。
于是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轻轻用手指触碰着沈倦的眉眼,感受指尖传来眉毛根根分明的触感,往下顺着鼻梁再到鼻尖,停滞片刻。
又顺着人中抚至唇珠,在她的唇间徘徊,最终轻轻将手掌覆上脸颊,拇指轻轻在嘴角摩擦。
精致立体的五官,巴掌大的脸庞,细嫩光滑,皮肤似乎不错,不知道手感如何。想法刚在脑中一闪而过,手便移了位,巴掌覆盖住侧脸,轻轻抚摸着,心里空荡荡的好奇心在这一刻被填满,确实柔嫩无比。
这时沈倦翻了个身,由于观察沈倦靠得太近,顿时沈倦整张脸贴了过来,鼻尖略过尹妤清的唇间。
沈倦呼出的热气在尹妤清鼻唇之间萦绕,惹得她有些心烦意乱,心中似有千万只蚂蚁撕咬着。她发觉沈倦身上淡淡的栀子香味,在今夜尤其浓烈好闻,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前靠。
就在她想抬头那一刻,沈倦突然嘴里嘟囔着:“你不要告发我,我会给你和离书的。”吓得尹妤清憋住呼吸,闭着眼佯装自己睡得正熟。
许久不见有下文,尹妤清微微张开眼,才发现是在讲梦话,鼻子有些发酸,她竟然连做梦都在讲和离。
我这是怎么了?尹妤清按住堵得发慌的胸口,她刚才竟然对沈倦动了非分之想,一定是这两天过于劳累,脑子发昏才会这样。
尹妤清羞耻的翻过身,背对着沈倦,叹了口长气,闭眼酝酿睡意。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哪有不发疯的!
码字哪有不发疯的!
码字哪有不发疯的!
存粮危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日更太难……
2023年9月29日22点26分,捉虫,另新增127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