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十七年,农历八月初六,清晨,沈倦从时花楼回去的第二天,平阳县衙署内院。
沈倦面如死灰两眼呆滞,躺在床上,对着床帏放空,报应虽迟但到。
由于昨日饮酒过度,现在的她头痛欲裂到怀疑人生,就在她还在挣扎起不起床之时,门被叩响了。
“沈大人?”门外衙役压着嗓子,轻声叫着沈倦。
“嗯?”沈倦闷闷回了他一声,示意自己醒了,起身下床,整理着装。
“卢大人让我来叫您起床吃饭。他还让我告诉您,说交代的事情有眉目了。”衙役见沈倦出声,才用正常音量说话。
“好,我稍后来。”沈倦以为卢进不过是个酒色之徒,没想到还有点手段,这么短时间就找到人。
平阳县衙署前厅。
“跪下,老实交代,你都干了缺德事。”衙役踢了被五花大绑的男子一脚。
“官爷脚下留情,小人一身贱骨,别脏了您的腿。”男人双脚跪地,缓缓抬起头,一脸讨好的模样。
此人正是拐卖尹妤清和闻香的顾二。
“别整这套,说说你昨日都干了啥。”衙役对着顾二的后背又是重重一脚。
“我说我说,官爷别踢了。”顾二捂着后腰求饶。
“我昨天早上,在半路上遇到两个女子,看她们可怜便捎了她们一程,听她两说缺钱,想找个活干,正好有些员外府上缺人,我就做了顺水人情。”顾二避重就轻,不敢说把尹妤卖到青楼去了。
衙役:“那两个姑娘你送到哪个府上去了?”
顾二:“就,就林员外那儿送了一个。”
衙役:“另外一个呢?”
“我也不知道啊,我见她有病,便给她放了。”
“有病?”沈倦不知道是尹妤清还是闻香,有些担忧。
“她好似有羊癫疯,突然躺地上抽抽,口吐白沫,我实在怕得很,就就放了她了。”顾二见沈倦一脸担忧,知道眼前的这个清秀男子定是重州太守无疑。
顾二:“官爷,能说的我都说了,能不能放了我。”
“马嘉把他押上,我们去那个林员外府上救人。剩下的人继续寻搜集线索,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另外一个姑娘。”卢进对着屋内的衙役部署任务。
卢进:“沈大人,您在衙署里好好休息,等候消息,看您一脸憔悴,下官着实心疼啊。”
“我,一起过去。”沈倦态度坚决,目露寒光,瞥了顾二一眼。
顾二常年干缺德生意,跟衙署的衙役多少有点利益往来,提前打点了衙役,得知自己拐卖的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是太守的表妹。
才知道捅了天大的娄子,懊悔不已,怪自己有眼不识珠贪那点人头钱,明明是到手可得的富贵,非要选择成为阶下囚。却还心存侥幸,不敢将尹妤清被卖青楼一事交代出来。
林府内,苟管事将人领了出来,说东家有事外出至今未归,许是自知惹了麻烦,不敢出来见人。
“姑爷,闻香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呜~呜~呜~”闻香见到沈倦嚎啕大哭,她再也不会说姑爷不中用,再也不会嫌弃姑爷了。
“你家小姐呢?她身体哪里不舒服?”沈倦没想到有病的那人竟是尹妤清,想着她一个大家闺秀,双手不沾阳春水,如今不知在哪里吃苦头,心头发酸,怪自己没把人保护好。
“她被那个叫什么二爷的拉走了,小姐说不能两个人都在这个地方等死,她佯装有病,苟管事瞧见了没要她。”闻香话刚落,便瞧见了一旁被衙役押着的顾二。
“姑爷,就是他,就是他把小姐拉走了,千万不能饶了他!”闻香上前恶狠狠瞪着顾二,指着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抽筋剥骨。
顾二自知理亏,佝偻着腰,耸拉着脑袋,不敢与闻香对视:“姑娘,莫要诬陷我,你家小姐身子有病,我在街口便把她放下马车了。”
“呸,你就是个唯利是图的人牙子,自打我们拦车就生了歹意,怎会好心放走我家小姐,快说把我家小姐藏哪儿去了?”闻香又气又急,她知道顾二满口胡话,小姐的下落他肯定知晓。
“昨日苦苦相求我捎你们一程的人是你吧?我没逼你拦车吧?你怎能血口喷人,颠倒黑白呢,怪我自作多情,看你两蓬头垢面,生了误会起了恻隐之心,才想着给你们谋份闲差,这罪我认了。”顾二胡编乱造,避重就轻,事故混淆真相,减轻罪名。
“姑爷,不要相信他,他说的都是假的,你一定要救小姐啊。”闻香央求着沈倦。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怎能不救她。”沈倦将前半句隐于口中,藏于心里。
“大人,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买这位姑娘的钱我也不要了,另外那位姑娘身体有恙,我不敢买,顾二带回去了,真没在府上。”苟管事扑通一声跪地,双手撑在地上,对着沈倦和卢进磕头求饶,生怕被抓去坐牢。
苟管事又说:“不信可以喊来守门的小厮作证,昨日是他将买的几位姑娘领进门的。”
“速去把他叫来。”沈倦冷冷说道,全身透露着一股杀气。
“大人,不关小的事啊。”张成扑通一声跪地求饶,急忙撇清自己。
“我问你,昨日那位羊癫疯发作的姑娘你可知她下落?”
“她,她有病,苟管事没留下她,顾二爷自个带回去了,小的,小的也不知,她去哪儿了。”张成神色慌张,眼神飘忽不定。
“大人,我真把她放了。”顾二附和道。
“再给你一次机会,那位姑娘去哪儿了?”沈倦突然挪步来到一衙役前,伸手抽出衙役的佩刀,将刀架在张成肩膀上。
“沈大人,使不得。”卢进在一旁劝解道,纵然张成有罪,那也得经过庭审上报朝廷,再依法行刑。
沈倦:“我可顾不了这么多,刀剑无眼,你仔细说话。”
“大,大人,饶命啊,”张成看向顾二面露难色。
顾二知道张成要背叛他了,恶狠狠盯着他。
“大人,我说,昨日顾二爷请我吃酒,说那位姑娘身体有恙难以脱手,要,要把她卖到青楼去,我真的只是跟顾二爷吃了一顿饭,没有参与其中,大人,饶了小的一命吧。”张成顾不上许多,自己性命堪忧,只能先自保了。
“哪个青楼?”沈倦将刀移到顾二面前问道。
顾二狡辩道:“他污蔑我给自己开罪,天地可鉴我没干这事啊,大人你要相信我。”
沈倦顿时眼神一凝,森冷的杀气呼之欲出,仿佛下了决心要将眼前狡诈恶徒斩于刀下。
周围人感受到了一触即发的杀气,眼睛盯着沈倦,不敢吱声,沈倦手握利刃迅速朝顾二头上落刀。
“大人,不可!”众人惊呼,却已来不及阻止,个个目瞪口呆,心有余悸,还好没伤到人。
刀锋落下之时,空气中飞扬的碎发慢慢落地,只见顾二瘫倒在地,披头散发,瑟瑟发抖,随即屁股底下流淌出一股热流,竟吓得尿失禁。
“晚点收拾你。”沈倦将利刃甩到地上,径直走出林府。
“沈大人,等等我,你们把顾二押回衙署。”卢进长呼一口气,抿了抿嘴,小跑追了上去,没想到沈倦还有这么可怕的一面。
“沈大人,平阳县大大小小的青楼仅六七家,叫得上号的也就时花楼还有过气的凤鸣苑,其他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店。”
“不管名气大小,挨家查,直到找到人为止。”青楼是什么地方,她昨日也见识过了,恨不得有多个分身同时去查,生怕晚了半分,尹妤清就,她不敢想像。
“对对对,我们先从时花楼入手,殷十娘跟我很熟,一问便知。”
时花楼内。
“沈公子,又来啦。”姑娘看着沈倦迎了上来。
“姑娘们今日我两有正事要办,”卢进好言相告。
“谁来这儿不是办正事的啊,哈哈哈哈。”姑娘推搡着卢进,打趣道。
“一边去,我找你们东家殷十娘。”卢进面色一冷,推开人。
“哟,今儿吹的什么风,又把沈公子和卢公子吹来了,快楼上请。”殷十娘现在二楼,朝楼下的两人邀请道。
卢进:“近两日,十娘可有买新的姑娘?”
“有是有,但规矩还没学呢,伺候不了人。”殷十娘以为二人来寻欢,但瞧着沈倦神情严肃相又不像。
“人在哪里?劳烦十娘带我们看看?”沈倦言语中透着焦急。
“他亲戚的女儿说是被拐卖了,十娘你就带我们看看是不是。”卢进解释着。
“好说好说,你下去把那两个新来的带过来。”殷十娘对着身旁的丫鬟说道。
不一会儿,丫鬟领来两个颤颤巍巍的青涩姑娘。
“就这两个,没有其他新人了吗?”沈倦神情有些失望。
殷十娘:“是啊,我还能给你藏着掖着不成。”
卢进:“打扰了,我等先行一步。”
二人出了时花楼,又陆陆续续去了五家,均一无所获。
沈倦心如死灰,脑海中设想无数种可能,无论是哪种她都无法承受,此时的心脏好似有把利剑,正一寸一寸慢慢刺入,就差临门一脚便可将心刺破贯穿,踢下深渊。
她的右手忍不住抬起捂住胸口,似乎这样可以缓解酸涩,左手在袖中握成拳。
“沈大人,最后一家了。”卢进轻声提醒。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一点点消逝在天边,留仅剩一丝余光,如同沈倦心中那抹摇摇欲坠的火光。
“进去吧。”沈倦抬头看了一眼牌匾,赫然写着凤鸣苑三个大字。
作者有话要说:有事没事冒个泡再走呗~
单机码字要疯了
2023年,9月29日21点55分,自己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