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雨晓靠着车窗上，大巴吭哧吭哧地亦步亦趋，她微阖眼眸，又缓缓睁开，慵懒十足地看向窗外，耳旁是车厢内的吵吵嚷嚷，她不咸不淡地落下帷幕，独自清静。

几周前就发布选项单供学生们填，最终研学游敲定了五个地方，年级分五个团组各去一个，虽说运动会刚过完就是研学游，未免太过玩乐，但熟悉安中的都知道，这往往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大家也乐得装作不知道，得过且过。

轩雨晓所在的班级要去五个地方中离烟城最远的武晋，举国有名的乡水古城。

按理说，离得越远，行程越长，应该更开心才是，轩雨晓却不同寻常地安静。

轩雨晓侧过头看了一眼身旁坐的板正的沈清野，眼神里明明晃晃是幽怨，大学霸毫不知情地刷着手机，不用多看，肯定是题目，怪扫兴的，但轩雨晓眼神微动，最终停在对方细长白暫的手指上，曲着指尖捏住手机，有意无意地滑动着界面，令她虽坐姿端正，却透着感性。

轩雨晓自顾自收回视野，轻轻叹息。

安中和辉中两个死对头真对头，运动会一起办，研学游也不甘示弱，连地点也是一个比一个远，唯一重合的一个地方就是武晋。

她并不知道程九儒会去哪，就是不想见到她，但她不敢继续深究内心，生怕剥开浅显的外壳里面热气腾腾的是实实在在的梦魇。

至于埋怨沈清野，那是因为前些天她们团组要抽签去哪，石总作为团长且手气极佳的男人，懒得跑下楼，而派遣了王牌选手，沈大学霸，沈清野代替他抽签。

代表武晋的标签一拿回班，全场瞬间沸腾，有甚者直接跳上桌，来了一段尬舞，起初轩雨晓也很开心，激动之下拥住了任观南和徐乐风，又不做停顿的拥抱住了沈清野，虽然很快被推开，但她依旧眉眼弯弯。

再后来，察觉到一向天乐派的徐乐风有些心不在焉，轩雨晓就自顾聪明地把人拉到一边问起缘由，她在辉中的朋友和于海洋一个班，她们抽签早，上周就知道结果，一问发现是武晋，真是天大的缘分。

窗外的树肉眼可见地晃过，形状各具特色，轩雨晓却觉得每一棵长得都一样，如同她此刻的内心，杂乱无章。

“沈清野”身后响起一道声音，混在人群的臊动中，不算清晰，却让她杂乱的内心猛然一顿

“嗯？”沁人心脾的清嗓，竟奇迹般理顺了揉在一团的思绪，使波澜的湖面归于平静，又悄悄投下一颗小石子，荡起细小的圆晕，一层一圈。

“你在做哪本资料上的题，看着挺不错的，推荐给我一下呗”

“？”是谁？这么没眼力见居然在研学游的时候问这个？轩雨晓猛一回头，当场逮住作势者——任观南

两人视线对上，轩雨晓又淡淡错开，回过头，哦，另一个大学霸，那没事了。

只是轩雨晓有些奇怪，刚刚回头，看到任观南朝沈清野说话时，嘴角带笑，这倒没什么，她总是这般淡淡噙着笑，但轩雨晓却觉得她对沈清野这抹笑不似寻常的任何一种，但她又说不出是哪一种，最后一晃脑袋，作罢不想。

“我自己出的”沈清野不咸不淡答道，甚至头都没回，如同那晚刚知道地点是一样平淡，似乎研学游对她来说稀疏平常。

“什么？”这次轩雨晓终于没心思感情伤心了，“啊？”连一旁抱着薯片细嚼慢咽的徐乐风也凑上前来，任观南推了推眼镜，也难掩惊讶。

“自己出的，你们集体失聪了？”沈清野莫名的一句却让在场的其他人都笑出了声。

气氛渐渐回温，震惊完后，徐乐风和任观南两人央着沈清野把题目推给她们，轩雨晓则默不作声在一旁看着。

等两人心满意足的回去交流时，轩雨晓嘴角忽而一勾，轻轻凑近沈清野耳边“沈大学霸，上次你说要上那什么还记得吗”故意压低的嗓音带着些许蛊惑，让人觉得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沈清野拿手机的手指明显一顿，才拉开一点距离把人推回去，“什么？”嗓音似乎比平常更低一些，耳廓被刚刚轩雨晓故意吹出的热气蒸红，使她身上的清冷感淡去不少。

“化竞啊，姐姐”笑意自喉咙深处发出，却清清淡淡，那声姐姐是顺口而出的，其实不带她意。

沈清野看向她的眸子微微晃动，幅度小的几不可察，“跟老师说过了，下周会安排好”语速比平常快，像是想过掉什么，她本人都未曾发觉，“还有，你应该比我大”

虽说沈清野这家伙说话时依旧不咸不淡，泛不起半点波澜，却比从前多了不少，轩雨晓心下暗笑。

“是吗？你生日什么时候”轩雨晓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以后对方生日也好准备礼物

“10月27日”倒是很久没过了

“2月19日”轩雨晓倒是自先报了，不管对方记不记住

“这么说来，你应该叫我姐姐喽？”面上带着些许戏谑的笑

“做梦”沈清野眉头微皱，怎么想都觉得怪

轩雨晓依旧笑容盈盈，也不恼，这是合情合理的，沈清野若是应了才让人掉下巴。

宁悦上车前才睡下的，少了理由，沈清野又不会主动找她聊天，她撇了撇嘴角，拿出手机开始刷视频。

“各位，一年好不容易等来研学游，我们就应该好好玩一把，对不对！？”麦克风失真的声音传遍大巴每个角落，让人不自觉抬头，轩雨晓余光一瞥，哦，除了沈清野。

大家异口同声“对！”

“那如果有人在偷偷学习应该怎么办？”是宣封阳，指的肯定不是沈清野，他没那个胆子，估计是男生那边另有其人。

“罚唱歌！”群众愤慨激昂，有甚者开始四周抬头找有没有这样的人

沈清野头从未抬起，却不动声色地将手机一收，目视前方。

轩雨晓看得就是一阵笑“沈同学不会唱歌？”带着没有恶意的嘲讽，似是报复那晚宾馆

“你会？”沈清野耳朵不聋，眼睛不瞎，看得清明着，一挑眉，不甘示弱

“肯定比你会啊”骄傲地一仰脖子

“那你挺厉害的，需要鼓掌吗？”沈清野虽然话虽然没什么起伏，但轩雨晓还是明明当当地尝到了更高级的嘲讽。

她张了张嘴，哑口无言，愤愤不平地偏过头去，扫了一眼四下的同学，看向不远处拿着麦克风的宣封阳。

“宣封阳，我想试试”是一个叫张文静的女生，性子也确实文静，很少主动开口说话。

宣封阳落落大方地笑着递给对方话筒，留给对方足够的发挥空间。

“我想唱这首歌送给你”张文静羞红着脸看着宣封阳，宣封阳眉头一挑就明白了，却笑着点头给予了对方尊重。

这是一首英文歌，lovestory，讲的是男女主的爱情故事，大家都是听得懂英文的，顿时有几个男生起哄，宣封阳望过去，比一个噤声的手势，别人在唱歌，多少有点不礼貌。

轩雨晓眼眸微垂，看着对方动作，半晌没有说话。

宣封阳似有所察觉，抬头望过来，笑得肆意，眼底有光，轩雨晓落落大方地回视。

沈清野没在做题目，有些无聊，看了眼还没睡醒的宁悦，再抬头时，发现“郎才女貌”的两人正在“暗送秋波”，她莫名有些烦躁，独自拿出手机继续刷题，她光明正大刷的，没有偷偷。

音乐戛然而止，宣封阳看着对方的眼神，温柔却疏离，张文静看懂了，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她有些不甘心地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宣封阳颔首大方承认“有”

“谁啊？”旁边几个男生瞎起哄，宣封阳打闹着把答案糊弄过去了，其实大家心知肚明

“我唱首歌送给一个人”宣封阳站在人群中，光彩夺目“Sketch Plane”

轩雨晓这才收回视野，她再清楚不过对方说的那个人是谁，这首歌她之前给他推过，是她最喜欢的歌，很小众，她不想直视对方眼底的情绪，也不愿意破坏现在的和谐。

熟悉的旋律回荡在耳畔，少年阳光的嗓音充斥在轩雨晓脑海里，挥之不去。

轩雨晓装作听不见，看不懂，却觉得有些累，回眸望向低头沉思的沈清野，嘴角才勾起惯常的弧度。

“怎么？歌太好听了，沈同学也想表演一下？”看着满页的草稿，她皮笑肉不笑。

沈清野淡淡瞥了她一眼，将手机拿的更高，“光明正大”

愣了片刻，才发觉对方在挑字眼，玩文字游戏呢，她不自觉笑出声，“你怪可爱的”有嘲讽也有暗藏的真心

“没有你可爱”若不是瞧见她惯带的不屑眼神，真的容易让人误解，这人学她反讽呢

轩雨晓这次没回答，只淡淡一笑，复杂的情绪在眼底，藏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车窗外，一只不知名的鸟停落在树冠，又飞走，不了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