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竹话说得好听，项小玉神色稍缓。

品兰拨了拨炭火，好让室内更温暖些，见状也抬起头来，笑道：“主子不愧是主子，学博连赞三天，年末考核定然能换到东厢里去。”

她这话却让项小玉原本稍霁的脸色又阴了三分：“来这西厢，倒是委屈了妳们。”

笑竹忙将手里的字纸塞给品兰，让她去烧掉，自己沏了茶给项小玉奉上，笑盈盈道：“主子说的哪里话？咱们做宫婢的，住哪里都是一样。”

等哄好了项小玉，借着取餐的由头，笑竹将品兰拉到身边，低声斥她：“妳说话也太不注意了！”

品兰有几分委屈：“我也不知这位的心胸竟然如此狭窄，心眼就比针鼻子大一点儿。往日咱们在东——”

“品兰！”笑竹及时打断她，“这两天妳别近身了。”

品兰蔫蔫地应下，垂着头出去了。

笑竹无声摇摇头，打起精神将饭菜端进去。

相比热闹喧嚣的东厢，西厢向来是有点过分安静的。

笑竹提着小心伺候项小玉吃好了，才扫了剩的胡乱垫了垫肚子。

冷天饭后最是容易困，往日项小玉都要午睡，今天不知怎么了，卯着劲儿在堂中读书。二婢身为下人，便也跟着熬，室内只有翻书写字的沙沙声。

品兰守在门边一点一点地打瞌睡，突然隔壁传来一声惊呼：“主子，主子！您可别吓我！”惊得她一个激灵跳起来。

这声音，像是阿如。

几名宫婢都是熟识的，品兰当下就往隔壁奔：“出什么事了？”

殷夜熹所住的东厢跟西厢这边隔着个院子，阿甜跑来的时候，比其她人晚了一步。

她跟束阿英身边的阿桐在回廊处碰到，快速交换了个眼神，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惊惧。

同阿如一起的阿好急急掀了帘子，神态焦急：“哪位姐姐能帮忙去寻舒嬷嬷！”

阿桐回她：“今日舒嬷嬷有事去办，吩咐咱们看好门户，不准出入。妳不记得了？”

阿好心一沉。

舒嬷嬷临走前确实将众婢叫到跟前吩咐了这些话，只是她一时情急暂忘了。阿好眼眶里有泪花在打转：“这可怎么办？”

阿甜去年就在此服侍，闻言就要进去：“主子出了何事？”

阿好失神之下，也没拦住她，这时候也不好将人往外赶，干脆将人都让进屋，解释道：“主子昨夜里起来看了会儿雪，今早就没叫起，想让主子多补补眠，谁知道，竟然发起了热。”

她越说声音越小。

几婢心中都有异样：补眠补到这个时候？午膳都传完了。

说话间，几婢已经到了内室的门前。

闻听里头的主子发了热，阿桐便顿住脚步，停在外间，不再往前。

品兰立在门边，往半掩的门扉里张望了几眼。

阿甜却是烘暖了身子手脚后，跟着阿好进去了。

殷夜熹得了阿甜的消息，散慢的神色微收：“院里可有药？”

阿甜摇头，艰声解释：“舒嬷嬷不让。”

她们四个替身，分别住在东西两处厢房里，二人分占厢房的南北两头。北厢是正屋，隔成书堂，用来上学，南边用来当库房和供宫婢们居住。东厢房一侧的南边是厨房，而更衣处则设计在院中的西南侧（摘自百度）。

众人的吃喝拉撒所有事宜都在这所院子里完成，除了上骑射课的时候，她们会全程蒙眼被带到校场，其余时间擅出者斩。

殷夜熹和束阿英分居东厢两侧，项小玉和小石头同住西厢两端。发热的人是小石头，她在四人里，和太女生得最不相像，却是模仿声音最惟妙惟肖的。

皇家春猎在即，束阿英是必要去的，余下的人里，按惯例是该小石头去。

她相貌本就最不似太女，稍加改扮一下，装成个宫婢随侍在皇太女身边，在太女说话不便时代她传令，这是往年惯例的做法。

今春太女病势沉重，恐怕连亮相都无法做到，殷夜熹身为脸替本也很有可能出席。但是上头是不会让她们都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除非有人出了意外。

殷夜熹眼皮直跳。

仿声这一门，除了小石头天生声线与太女相似，有先天优势外，就属她学得最好。

小石头在这个时候发热，可真是给她找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殷夜熹从阿甜细致的回复里初步判断小石头应是夜里着了凉，受了风寒发热。且不说在古代发热本就凶险，就算是病程按教科书上走，顺利痊愈，声线也要沙哑十天半个月的。

而春猎，在三日后便要成行了。

她沉吟得太久，阿甜试着唤了声：“主子？”

殷夜熹回神：“将新得的那罐冬蜜拿去给她。”

外头雪积得足有半尺高，天寒地冻的，即便她知道一些清凉解毒的草药知识，也派不上用场。

阿甜劝道：“主子，另几个主子没有送吃食的。”

殷夜熹嗯了声：“没事，送去吧。”

进院子的东西都是经过严格检查的，院里光得连根草都无，想要诬陷她下毒也没有条件。

在宫婢们的照料下，小石头的高热在傍晚时分降下去了些，殷夜熹却没有松口气的感觉。

她的卧房离那边远，关上几层房门就听不清动静了。下午她在里屋打了套养生的拳，睡了一觉，用晚膳时才出来：“怎么样了？”

阿甜：“还发着热。”

殷夜熹：“晚上盯紧点。”

阿甜将心一提：“主子？”

殷夜熹持勺的手一顿，叹道：“发热最凶险的是半夜。舒嬷嬷回来没有？”

阿甜摇头。

殷夜熹吃不太下去了。

她刚穿来没多久的时候，就出过一次风头——装做无意指点了丁家养父，将丁家豆腐做出了名声。

谁又能想到，就是这些名气，让她的人生又一次发生剧变。

丁家养父原本是在更杂乱的北街卖豆腐的，因着新方子制的豆腐品质好，想多卖些银钱，便上更富庶的南街叫卖。

在某次出摊之时，养父被人叫走送豆腐，她一人守着摊位，结果被人当街掳走，送来京都，成为皇太女的替身（之一）。

她不知道养父回来找不到她会怎么样，丁家豆腐又会怎么样，依情况推断，总不会太好。

如果有得选，殷夜熹不想再出风头。

作者有话要说：替身住的院子布局如下：

－－－北屋（书堂）－－－

－别雨石[院－子]殷夜熹－

（声替）[院－子]（脸替）

－项玉宸[院－子]束英彦－

（字替）[院－子]（武替）

－更衣处[院－子]小厨房－

－－－南屋（仆役）－－－

街道

看得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