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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说，你‘嫁’给乐阳郡主之后，一定会倒大霉的。”鹿荭端来洗漱用的道具，站在屏风后面不知天高地厚地宣告道。
齐思乐的手在高烈的腰带上顿了一下。高烈抿嘴笑了起来。
“那丫头就是这没大没小的性子，别理她。”
“殿下，今日起你便是有家室的人了，可要沉稳一些。”齐思乐说。
延王未登基时，他称延王为殿下，称高烈为小殿下。如今高拨云已经成了龙椅上的陛下，高烈在他这里也终于升格成了“殿下”。
高烈甩了甩脑袋，发带上的垂缨在她身后晃了起来：“鹿荭，听到没有，内卫大人让你今后办事沉稳一些，若还要胡言乱语，他第一个将你赶出宫去。”
齐思乐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西宫这位新进的宫女背景成谜，似乎是高烈搬入皇宫前不久才刚刚招来的新人，却被允许随侍在离她如此亲近的位置——应该是殿下极其信赖的人，按理说他不该置喙。
但毕竟这位殿下身份特殊，他不希望她身边有什么隐患。
扣上带钩，整理好衣襟，将组玉配件排列整齐。
齐思乐拍了一下喜服的下摆，正色道：“殿下，着装已经完成。”
门在此时被啪地一下打开，两人齐齐看向屏风。
鹿荭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哎，你是谁？这可不是你能随便乱闯的地方！”
“世子殿下！”
高烈一听这声音，眼睛一亮，欢天喜地地从屏风后面跑了出去：“沈聿霖！你怎么来了？”
屏风外面，一身劲装的少年正和鹿荭纠缠在一起，一见到高烈，气势登时昂扬起来，一挥手将鹿荭掀倒在地，和高烈熊抱到一起。
齐思乐一脸无奈地自屏风后现身：“沈公子，今日乃殿下大喜之日，还请慎重。”
鹿荭面带不满地从地上爬起来：“原来你们认识啊。”她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有些疼。
崔嵬阁阁主千金，虽然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但好歹从小就在三教九流之间摸爬滚打，自诩身手要比宫里这些达官贵人矫健许多，没想到被夜宴的不速之客一胳膊抡倒在地。
然而没人顾得上理会她的不满。
“亏得世子殿下还记得我，没白来！哎，你说你做什么这么早嫁人，害得我娘也着急起来，催我赶紧找人嫁了。”
高烈笑得像朵花：“等你遇上心仪之人，巴不得当天就能同她喜结连理呢。”
“我可不信。”沈聿霖别过脑袋，这才终于看清站在一旁的鹿荭，脸上突然一红，赶紧将头转向另一边。
“沈公子，殿下如今身份是皇长子，莫要再以世子相称。”齐思乐提醒道。
沈聿霖是戍边女将沈琼沈将军家独子，是高烈在小满阁读书时认识的同龄伙伴，十四岁后常年随母亲驻边在外，对皇城的消息并不灵通，尽管知道新帝已经登基改元，但落到实处，还有好多习惯一时没法更改。
沈聿霖和高烈都是不拘小节之人，加之情谊深厚，自然都不在意这细节上的称呼。但这毕竟是皇宫之中，是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几千几万双眼睛盯着的皇族大婚。
沈聿霖会意，稍作收敛，嬉皮笑脸地叫道：“皇子长殿下。”
高烈一拍他肩膀：“怎么？迫不及待要闹洞房？眼下时辰还早着呢。”
“我闹什么洞房？是迫不及待要来见你才是。一别数年，我在边关没有谈得来的朋友，想你得很。”
“意思是若有了朋友，便立刻会把我这旧爱扔到脑后？”
“怎会？！”
“沈将军可好？”
“精神着呢。这次奉旨回京，贺完殿下大婚，便又要赶西北那头的场子。”
“调沈将军去西北？我从未听母上说过。”
“毕竟殿下是皇子，进来又在忙着大婚，陛下定是不想让你为旁的事操心。”沈聿霖并不知道高烈的秘密，想当然地认为她今后不可能继承大统，因而才有这样的说法。
齐思乐知道其中事由，但还是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夜晚的皇城响起了一阵雄浑的钟声，鹿荭插到久别重逢的二人之间，扬着下巴道：“时辰快到了，还请无关人等快快离去。”眼睛斜斜地睨着沈聿霖，一副充满敌意的样子。
沈聿霖立刻收起了气焰，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殿下，我先去会场了。”
“嗯，去吧。”
高烈摆了摆手，目送沈聿霖出门。钟声依然在回荡，她忽然觉得有几分紧张。
是因为沈琼将军的调动，意味着母亲要开始正视西北方向的敌人？还是因为吉时将近，她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和那个人在一起了呢？
她快速摇了摇头，甩掉那些杂念，对齐思乐和鹿荭说：“我们也出发吧。”
新娘与新郎各自从东宫西宫出发，仪仗队跟随，浩浩荡荡，在夜晚的皇宫游起两条火光闪闪的长龙。
行至殿前的广场，天子威严，坐于最上，皇女位于侧旁，后立几位女官，广场两侧则是各方宾客，按身份官职依次排列，左为皇室宗族，右为文武百官，众人交头接耳，气氛热烈。
高烈遥遥看到新娘的队伍自对面行近，队首之人正是一身红装的乐阳郡主。金钗步摇在他黑云一般的发髻之间晃动，在夜色之中显得荧荧烁烁。高烈远远地对他露出一个笑脸。
两列仪仗逐渐合拢，如同两支河流汇于江海，皇子郡主立于最前，并肩向殿前走去。
……
“呼……皇室大婚就是这点好。”时间还很早，高烈就躺倒在喜床上。
虽然要筹备操持各种事物，但那大多是春官司的职责，宾客众多，但那也不是需要新人亲自招待的对象，仪式冗长但并不繁琐，只不过是走个场面……一通下来，在皇帝面前行完礼，新人便可去洞房休息，余下的，自有皇帝和皇女主持。
登基大典之后紧接皇室大婚，本就是有清洗宫中势力派别的打算，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就交给万能的承永皇帝和她的得力助手齐思乐就行。
宰相坐在百官之首，走到殿前时，高烈不可避免地撞上了左知如的眼神。
“你等着瞧。”
高烈觉得，那双修长而锐利的凤眼向她传递了这样的信息。
让她瞧什么呢？
左相通敌叛国的阴谋固然令人在意，不过那是承永三年的事，如今是元年——而过了年之后，就是承永二年了。时间说多，却好像也没那么多。
而眼下，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左相对游梦龙的挟制。
她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茶壶，走过去，往两只茶杯中各倒了一杯。
房门被打开，一身红衣的乐阳郡主拖着曳地的长裙走了进来。在他身后，伴娘打扮的鹿荭向屋内看了一眼，被高烈一瞪，又立马缩回头去。
吱呀一声，门又被关上了。
“结束了？”
“嗯。”
因为大厉女子为尊，虽是郡主尚皇子，但谢宾的祝词仍需郡主发致，故而“女方”略晚回房。
高烈坐在桌边，抬头看他，心中有些不可思议。要说变化，这一定是她与上辈子最大的变化。
上辈子，直到承永三年的秋天死于临剑楼，她都还是个迟迟不出嫁的孤寡皇子，如今承永才刚刚登基，她就成了亲。
她倒要看看，两年后的九月十二日，这世道轮转，还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
“念那么长的祝词，口渴了吧？喝点水？”
“嗯。”
“你进这房间，只说了两句话，两句都是一个‘嗯’字。我猜猜，你是在紧张吗？”
红衣的新娘在她对面坐下，单手举起茶盏，将其中药茶一饮而尽。
“好苦。”
高烈粲然一笑：“壮阳用的。”
游梦龙面色一滞，耳尖有些泛红。
高烈仍是笑：“啊……妻主莫不是恼我不信你？”
她都没有害羞，他有什么好害羞的？他和左相，该做的不该做的不是都做了吗？还是说眼下，左相尚未开发出前世那般趣味古怪的癖好？
“我们已经成亲了，大厉皇帝亲眼见证，天地为证，百官道贺。”高烈算了算时间，站起身来，拉住游梦龙的衣袖，将他半是强迫地拉到床上，七手八脚，将他脑袋上那些金钗银钗通通拆下，又哧溜一声扯下腰带，衣襟顿时松散开来。
“我……”游梦龙伸手想要制止，但抬到一半动作忽的顿住，胸口起伏不定，呼吸连带着急促起来。
高烈大手一挥，将他扑倒在床上，掀开他的外衣，露出绑在胸前的布团，摸摸索索地将这碍事的布料打发掉。
一具对称的，优美的，令人垂涎的身体，和遍布皮肤、纵横交错的疤痕。
“哎……伤你之人倒真下得了手。”
“都……不疼了。”
高烈俯下身，牙尖对着自己的下唇，如饿虎扑食一般正要吻上新婚妻子的嘴。
啪的一声，一个细小的声音在这暧昧的空气中响起。
高烈觉得自己的鼻尖痒痒的，低头一看，一滴殷红的鲜血落在美人唇边，妖艳又旖旎——如果不深思那抹红色究竟是什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