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三天,按照习俗新人不得见面。
苏昭宁特地着人将魏玉的父亲王氏从清河县接了来,王氏瞧见女儿骨折后更是哭啼不已,日日都在小宅院中照顾魏玉的生活起居。
王氏虽来了不过几日,但院子里却换了以往的颓势,他花了一整天来将院落打扫干净,又将死掉的残花枯枝拾起清理干净,厨房中的碗筷清洗了一番,又换洗了魏玉房中的被褥床单。
秋阳高照,院子里不再是枯叶满地,一床床素净的床单被套整齐的晾晒在左右两侧,清新的皂角香弥漫在空气中,左边的角落里还摆着几双冬鞋,右边则是一个大簸箕装的豆类粮食,借以阳光驱散霉意。
魏玉一打开院门便是看到的这番景象,她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在门口处站了半晌下才往里头走。
厨房上头冒起袅袅炊烟,里头传来锅碗瓢盆的翻动声。
王氏听到门外的动静,未转过头看便说:“是阿玉回来了吧,快坐着歇会儿,我把这蒜薹炒肉做好咱们就开饭。”
魏玉心道,她在轮椅上坐了快有一月了。
王氏将饭菜端到桌上,二人开始进食。
“刚刚昭宁送了些羊骨羊排来,那孩子颇为细心周到,你先喝口汤暖暖身子。”
魏玉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她咽下饭,道:“怎么没留他下来吃午饭。”
王氏责怪地看了她一眼:“眼看着明日就要成亲了,按规矩来说你们是不许见面的,今日昭宁前来都算是坏了规矩,好在你二人未曾见面,也无甚大碍。”
“那他可有问什么说什么?”
王氏想了下:“倒是没说什么,不过他让我将这个转交给你。”
他进屋拿了个小木盒出来,魏玉接过来打开一看,那是个精美绝伦的蹙金绣香囊,上头绣着两只临溪涉水的白鹤,羽翼胜白雪,风姿洒落,一只展开白翅,翩翩起舞,一只亭亭玉立,挺胸昂首。
一股淡香弥漫在鼻尖,香囊中配有干花,那股淡香便是由玫瑰碎散发出的。
“看不出昭宁这孩子手艺真巧啊,你瞧这白鹤,栩栩如生的,真是有心了。”王氏在一旁赞叹。
魏玉仔细地抚过每一寸针脚,笑得格外满足幸福。
晚饭过后,魏玉在书房看书,王氏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房,看着女儿喝下后却迟迟不肯离去。
魏玉看他一眼:“有什么事吗爹。”
感受到女儿的注视,他找了个圆凳坐在她的对面,看了眼她放于手边的香囊,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烛光微微晃动,映照在王氏不安的脸上,魏玉也不催他,自顾自地练起字来。
半晌,王氏涩哑的声音才想起:“玉儿,我总觉得这一年来你好似突然长大了许多,沉稳懂事有主见,咱们清河县的哪家不羡慕我这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我都还记得你八岁时你还在我下巴以下呢,当时咱们去城外摘柿子树,每次摘了回来你都要缠着我做柿饼吃......”
王氏像是陷入回忆中,满脸都是甜蜜快乐。
魏玉沉默地听着,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如同泠泠清辉,将她面上的表情全都遮了去,没看到一丝动容。
她无情打断王氏:“你要说什么?”
王氏说到一半停下,微张着嘴看着她,他只能看到她分明的下颌线,微敛的眸子一片清明,甚至有一丝厌倦不耐烦。
王氏干笑了两声,他掩下眼里的悲伤,声音低沉下来:“爹只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阿玉如今都高了爹快一个头,成了个大姑娘,明日竟要成亲了。”
魏玉微蹙了下眉,嗓音淡淡:“左右不过人都有这一程,短短几十年,爹还是多往前看较好。”
王氏抬手悄悄揩掉眼角的泪,笑道:“是是,咱们都往前看,爹还等着玉儿考个功名回来。”
魏玉总算偏过头看他,才发觉他是哭过,掩下心中烦乱,拿了素帕擦拭:“明日可是你女儿成亲的日子,原本是开心喜乐的,爹何苦哭呢。”
王氏怔怔地看着她举帕擦泪,一时间竟像个小孩般哭得更狠了,他抱住魏玉放声地哭起来,眼泪洇湿了魏玉肩头一片。
魏玉听着父亲的哭声,心中的烦闷竟散了些,又开始五味杂陈起来,她像父亲曾经拍自己背一般拍他。
王氏发泄后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出女儿怀抱,他眼眶还红红的:“爹只是有些开心又有些不舍,只要你想到你入赘到苏家,我就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生怕你在外孤苦伶仃的有个事也没人顾得上,要不今后爹就在这儿照顾你,我瞧你这段日子消瘦了不少。”
魏玉开始不懂王氏的想法了,明明他拒绝了提议到成州租房住的提议,怎么如今又这般说。
她半开玩笑道:“您不要刘姨了?”
王氏吸吸鼻涕:“她哪儿能比得上你呢,你若是有需要爹的地方,爹肯定第一个先顾你的。”
魏玉没说话,只当他在自己面前说些好听的话。
——
柳叶巷小院那边哭哭啼啼,苏府这边却是欢欢喜喜。
整个园林都挂上了红灯笼红绸,晚饭后,苏昭宁就被苏父拉到房间里,神神秘秘地问了他一番话。
“昭宁,你给爹说几句老实话。”
苏昭宁一头雾水看着他,点头。
“你那日醉酒宿在柳叶巷,你与魏玉可曾有过男女之欢。”
“什......什么欢。”苏昭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苏父哎呀一声,他拉着儿子坐下:“就是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啊,看样子是没有了?”
苏昭宁脸噌的红了起来,嗔怪道:“爹您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怎么会在婚前做这些事呢。”
苏父看着他羞怯的神情不似作假,疑惑道:“那你们那晚都做了些什么呢?魏玉竟是坐怀不乱?”
苏昭宁认真答道:“那晚我喝醉后她给我吃了几个荔枝,那荔枝白嫩却不算甜口,第二日醒来后我便上火了,嘴皮还裂开流血了。”
苏父听出些端倪:“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这都重阳过了,哪儿来的荔枝?”
苏昭宁呆呆的啊了一声,脑海里渐渐划过些画面,粗重的喘气声、跨坐的动作、扒扯衣服......
!!!
苏昭宁睁大眸子,天呐,他总算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了,这实在是太难为情了,他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苏父见儿子脸上表情精彩,大概也猜到了些,没再多问,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紫檀木盒递到儿子手里。
苏昭宁不解地接过,打开盖子一看,里头躺着一本装订精美的书籍。
书名是《风月宝鉴》,他翻开一看,便看到了相当刺激香艳的画面。
“······”
苏昭宁立马将书本合上,面色通红,有些语无伦次道:“爹,这这......”
这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画集,画的全是男女之事,不同场景,不同姿势,色彩鲜丽,如临其境。苏昭宁刚刚只匆匆瞥过一眼,便觉得面红耳赤,他不是丝毫不懂男女之事,只是惊叹于竟还有这么多的花样。
苏父露出深不可测的微笑:“昭宁,这画本可是孤本,还是你爹当年成亲是你爷爷传给我的,如今我将这宝贝交由你,你可得好好存放,待会儿爹走后你便看看。”
他又低声道:“魏玉比你小两岁,但她是女子自是懂得房中事,不过对此事应是毫无经验,你作为男子可得多注意些,准备充分点也是对自己好。”
苏昭宁与桃粉楼的沁灵虽是好友,但他也只是白日里去找他,且沁灵虽身处囹圄,但也对这档子事早就厌倦不堪,他们二人在一块根本不会聊这些事,所以他对男女之事只限于知道了解。
但如今要如此直观真切地去学习掌握,对他来说还是太快了些。
苏昭宁艰难回道:“我、我应该注意什么?”
苏父叹息:“女子初尝情.事不知轻重,又不知节制,你得学会引导她,这不仅是为了保护你自己,也是夫妻二人能够长久好下去的根本。”
啊......大家都是第一次,为什么要他来引导呢,苏昭宁的脸更红了。
苏父交待完事后又叮嘱他早些睡,明早寅时不到便要起床忙活。
苏昭宁抱着木盒通红着脸坐在床上,他想到自己曾在梦中亵渎过魏玉,但那些都是朦胧的、不真切的,只是留给他感官上的刺激与心理上的悸动,而如今一想到魏玉要将自己全然包裹,他就羞涩得脚趾都蜷缩起来。
他自从昏睡两日醒来后,两人私下相处的时间就极少,一是因为他终日困扰于梦境,二是魏玉忙着筹办镖局。
为着梦境这事,他专程去了趟普耀寺,方丈的一番话让他思索许久。
“公子此前来求得的一支姻缘签可还记得?上面的签语是:日月同辉春秋共雨,佳偶天成共续前缘。当时老衲也说过您与一位女子的签语十分相配,鬓发已苍参商永离,潜龙在渊命有转机。这四句话实际上应该是那女子的签语在前,而您的在后。依照签语来看,您与这位女子是前缘未了今生再续。”
苏昭宁回来后将这四句话写了几十页纸,他始终想不通,就算那梦是前世,他与魏玉所谓的前缘又何处说起,相遇后的梦境中,魏玉都未曾出现在自己的梦中,梦中的二人甚至从未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苏昭宁:谁能想到我们家祖传宝贝是春.宫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