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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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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几日,一乘四人官轿从道观抬了出来,轿前一对黑扇引领开路,正面上写着几个金色大字:“奉命炼丹”,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到荷花巷的第三户人家。

轿门一掀,里头走出个约莫四五十岁的黑脸女人,手持黑色羽扇,她脸上被殴打的淤青已经褪散,只太阳穴末端还能看出端倪。

荷花巷的第三户人家,这户人家早早开着杂货店,里头主要买些干货,陈明事一跨入门槛,便闻到一股鱼腥味,胃部开始翻涌起来。

店里墙上全是挂着的鱼干,地上趴着的狗也站起来冲来人叫个不停,这户主人正在后院浆洗衣裳,听到前院声响,连忙擦手跑来。

李老头哪里见过这阵仗,一眼望过去是黑压压的一片,将店门围住,不远处有围观的群众。

县衙里的捕头上前问道:“你便是李鱼李老汉?”

吓得李老汉连忙跪下,战战兢兢道:“草民正是。”

这时灵崆真人道:“你家女儿今年正正好满十二岁,今日朝廷征用,还请老汉将女儿带出来让我等看看一二。”

李老汉抬头看向这真人,见她额上两侧的长发如同河虾触须般浮动,黑羽扇扇的风扑到他的眼睛,一下子眼泪鼻涕便掉了下来。

“草民,草民女儿还未满十二岁。”声音颤抖凄厉。

“你这老汉,真人说的是你女儿今年满十二岁,是说现在满不满十二岁吗,况且这送入宫中为皇上分忧,瞧上你家是福气,还不赶快叩头谢恩!”

李老汉老泪纵横,只好趴在地上,声音嗡嗡:“谢,谢皇上恩典。”

“给你半日时间,下午便有捕快前来领人,届时若是没领到人,有你全家好果子吃。”

这下子全清河县都知晓城里来了个皇上钦命的大真人,要收家中有十一、十二周岁的童男童女,城中符合条件的人家,个个将这大真人咒骂了无数遍,家家愁容满面,将孩子藏在家中,街巷变得空寂。

这日下午,魏玉在家中温习功课,便听到巷子里一阵骚动,她本无意凑热闹,奈何院门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原本苏昭宁要留个丫鬟在此处照顾她的起居,但被她拒绝了,她此刻盯着砰砰作响的院门,这般敲门的定不会是苏昭宁,他再骄横也时刻注意着维护自己公子哥形象,基本礼仪家教是有的。

她只能叹气推动轮椅前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神色焦急的何临花,他脸上还沾有泥泞,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在这样的映衬下充满惊恐。

看着这张与自己养女一般的脸,魏玉着实无法忽视,她挡在门口,蹙眉问:“怎么了?”

何临花往巷子口看了眼,听到一众脚步声后更是急迫,他鼻尖冒出细汗:“我,我家锁了起来,爹娘出门去了,那个妖道来咱们巷子寻人,姐姐,你能让我进屋躲躲吗?”

魏玉也听到巷子里传来的动静,她稍作犹豫后便侧身:“进来吧。”

何临花害怕地躲到了魏玉身后,催促道:“姐姐快关门。”

魏玉将门掩上,察觉到他蹲到自己轮椅背后,无奈道:“你不必如此害怕,他们要的是十二岁的女童,你今年不是十四了吗?”

何临花咽了咽口水,有些后怕道:“可我听说这妖道见着差不多的孩童便收,还说她滥用私权,碰到顺眼的男孩就收押,咱们巷子里又没有十一二岁的男孩女孩,他们来干嘛?”

魏玉对竹叶巷的住户不甚了解,加上自己腿脚不便,从府学回来便是回到这宅院中,邻里关系都顾不上。

人声与脚步声逐渐清晰,门外的征收部队停在隔壁何家门前。

何临花扒在门缝往外看,又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一阵猛烈的敲门声炸裂在耳边,吓得他浑身一颤,眼里便泛起了泪花。

外头边敲门边大喊,察觉到无人后便要往魏玉这间宅院走来。

恰巧在这时,巷子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

黄二郎一身透薄云纱,面上傅粉,发间银钗晃动,此刻正跪在巷子口,大声喊道:“请大人开恩,我家儿子正好十一岁,且年初便来了遗液,是个绝佳上等的童男人选。”

领头的丁常丰原本恼怒于无人的何家宅院,听到黄二郎的嗓音后心中略微一痒,朝他那个方向看去。

巷子口看热闹的众人也纷纷噤声。

黄二郎全身肌肤白皙润泽,虽是跪着的,但风韵丝毫不减,他旁边还跪着个穿鹅黄夹袄的小男孩,束着发,双眼明亮有神。

赵合也打眼看过去,男人的穿扮自然是比不上庆湖上的男史,但在街头小巷粗布寡淡的百姓穿着中,还是比较出众,且他衣着宽松大胆,肩颈半露,粗劣的薄纱下是朦胧的柔光白,让人不免想到初春里薄雾笼罩下的花骨朵儿,昭示着昂扬春意。

丁常丰自然也看到了,不觉暗自咋舌,不是庆湖两岸男倌刻意追求的瘦削身材,也不是劳苦人家的暗沉深色肤色,更像是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盛开的红梅,是旅人眼里最美丽的颜色。

这会儿日头挂在檐角,明晃晃地照在巷子里,青石板上还有些晒干的水痕,黄二郎跪在板缝之间,有些膈腿,他挪动了一下,□□随之颤了颤。

在场的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一行人从未时便开始在街上搜寻,如今已过去两个半时辰,人也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现在的蔫头搭脑,赵合有些口干舌燥。

灵崆看了那男孩一眼,又翻看了一番户籍册,上头明晃晃写着男孩年龄十岁,但她只草草掠过,合上册子,对一旁的赵合点头:“没问题。”

黄二郎如临大喜,连忙将男孩扯起来,整理了一番衣裳,对他叮嘱道:“小草,你跟随大人们进宫后一定得听他们的话,爹也没什么还给你的,这身衣裳你就带走吧。”

小草像个玩偶似的任他摆弄,圆溜溜的眼睛里是空洞的一片,听了黄二郎的话后脑袋上下晃了晃,算作是点头了。

这种卖子求荣求财的,在座的哪个没有见过,赵合命下人提了一袋银两给黄二郎。

“这五十两银子,是赵大人赏你的。”

黄二郎欣喜接过,又叩谢一番。

等黑压压的官兵走后,街道上看热闹的群众也散去不少,黄二郎将胸前的布料往上扯了扯,半露在外的胸膛遮了大半,他掂量了一番银两,自在地往家里走去。

见大队伍离去,何临花紧绷的神经总算松弛下来,他靠在院门上喘气,忽地对上魏玉的目光,才后知后觉地羞怯难堪起来。

何临花有所耳闻魏玉的身份,得知她是在府学进学的生员,每日路过时都不免暗自打量,只是这里院门终日紧闭,跟魏玉此人一样神秘不可攀。

魏玉淡漠地别开眼,抬了抬下巴:“把门打开。”

何临花迟钝地点点头,转身将门打开,做贼似的往外头左右看了看,确认人已经走完。

他以为魏玉要让他确认外头人走了没有,看了后又将门关上,转身道:“他们已经走了。”

魏玉沉着脸看他又将门给关了起来,心中不悦,声音冷了几分:“把门打开。”

何临花饶是再迟钝也听出她的不悦,他不明白这位犹如天边皎月般的女子怎地莫名生气起来,在他眼中,这样的女子该是没有情绪起伏的。

不过他照做便是了。

门开了,秋风穿堂而过,院子里落了一地的银桂,草草看过去像铺了一层雪。

魏玉推着轮椅转身进了屋内,临走前留下一句:“自便。”

何临花没心没肺地答了句好,他知道魏玉姐姐是要考取功名的,今日好心帮他已是心善至极,自己不应该再打扰她。

所以他坐在石墩上悄然打量起院落,其实这里面他曾经来过。

这处宅子的原主人有位爱花的夫郎,曾在院子里的四个角落种上不同季节的花,每个季节院子都不曾寂寥荒芜,哪里都是花红柳绿。

只是如今院子看上去没怎打理过,掉落的枯叶、枯萎的花枝、干涸的土壤都证明了现在的主人对料理花圃不甚在意。

廊檐下的水缸忽然有条鱼跃了起来,何临花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他前几天送来的鲈鱼,不过看身形似乎瘦了些。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找些蚯蚓小虾来饲养鲈鱼时,院门外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

一个清越的声音先响起:“哟,知道我这会儿来,还专程将门给我开着?”

何临花匆忙站起来,看清门外的郎君。

若说屋内的那位姑娘是天边月,那门外的这位郎君便是镜中花,一身鹅黄色锦衣,面若凝脂,眼如点漆,最出色的便是他的那双桃花眼,在今日有些灰暗的天气里也能泛着光亮,长相秾丽却不艳俗,实在叫人移不开眼。

何临花绞尽脑汁才想出的这些形容词,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昭宁。

苏昭宁看到何临花时,瞳孔缩了缩,眼中狠厉的光一闪二过,只是蹙眉地审视着他。

魏玉听到他的声音便推了轮椅出来,只是她行动不便用的时间较长,出来时便看到二人在院子里对视的画面。

她看到苏昭宁此刻犹如炸毛的猫,弓着腰时刻准备挠花何临花的脸。

她在心中默默扶额,这要她怎么说。

说:昭宁,这是我女儿的爹?

那她估计会被小猫挠死。

作者有话要说:何临花:(咬手指)(痴迷眼)哇,漂亮哥哥看我时眼睛都发亮诶。

苏昭宁:(凶巴巴)(哈气露獠牙)烦......

求审核大大放过,那是写的男人的胸膛啊!(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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