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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段秋的院子。
孟真姐弟这几日是天天来敲门要见段秋,可段秋统统不见。孟真知道两人生了隔阂,如今也不好使轻功进去,每次都是在门前与他喊几句话,且听见里面段秋的呼吸声正常,才离去。
这日,孟真独自一人,拎着一个食盒,又敲响了段秋的门,出人意料,这次段秋开了门。
一见段秋,孟真便讶异了,只见段秋身穿一件淡蓝色锦袍,罩着白色衣衫,竟是一副男装打扮。孟真看得出神,说起来,以往段秋做女子打扮时,因着身材瘦弱又矮小,看起来总是别扭的;但今天段秋穿起男装,倒是显得有些贵气,又加上段秋本来就不似普通男子一样拿捏姿态,举手投足都显得十分利落而自在,倒像是个大气洒脱的公子哥儿了,竟然比他女装时更有一股生机盎然的茁壮感。
“段秋,你饿了没,我给你带了烧鹅,你吃吧。”孟真举起手中的食盒说道,她跟随段秋进到院子里,把食盒放到桌子上,打开盒子,取出烧鹅和碗筷。
“孟真......”段秋扭过头,叹着气,说:“我最近......我......我想了许多。”
“段秋......”不知为何,面对此刻的段秋,孟真再也没有调戏逗弄的心思,他明明还是和以前一样文弱,为何现在竟有了些不许亵渎的严厉。后来孟真才想明白,自己之前总是敢逗弄调戏他,是吃准了他不会生气,只要哄一哄就会原谅自己,这才有恃无恐。而现在,段秋真的不高兴了,自己也就不敢再耍无赖。
“......我不会嫁入将军府。”段秋说。
“为什么?”孟真面露失望,不解道。
“各种原因,我们......不适合,”段秋说:“我是个山野粗人,你是官家女子。”
孟真急道:“我不在乎的!你放心,我去跟娘和爹爹说,一定以正君的身份将你娶进门。”
“那又如何?”段秋摇摇头。
孟真不解,说道:“段秋,你要信我,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我信你,”段秋说道:“可那又如何?我身份低微是事实,你如今喜爱我,纵是能说服了将军府,不顾京城豪门的风言风语,也要令我为正君,可我不能一辈子都寄希望于你的喜爱,将来哪天你若不喜爱我了,我又年老无依无靠,在你府中要我如何自处?”
孟真一时间无言,似乎段秋所顾虑的也有些道理,但孟真琢磨了一会儿,便找出他的诡辩之处,说:“段秋,你这样说,可是对我太不公平。我此时此刻喜欢你,愿为了你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有何错?我的出身地位的确强于你许多,又有何错?难不成,就因着我家世更好,到十年二十年后,早晚有欺负你的可能,你此刻就因为这个莫须有的可能性而拒绝我?莫非我身在将军府反倒是罪过?段秋,你这对我太不公平。”
“这有什么公平不公平,我又没有怪罪你什么,我只是想过得像个普通人,不想进深宅大院罢了。”段秋解释说。
“我倒希望你怪罪我,我那时犯了错,对不住你,你打我骂我我也认了。”孟真上前双手搭住他的肩膀,她害怕极了,她本以为,两人发生了肌肤之亲后,要么是段秋遵从内心,顺理成章地跟随她入府,她也欢喜;要么是段秋大发雷霆,从此躲着她,这样她便日日来道歉是了,两人终究是喜欢的,她总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现今,段秋冷静地不可思议,甚至还在分析着他不想入将军府的理由,这让她变得患得患失,生怕段秋脱离了自己的身边。
“我不怪你,我那时中了春-药,你......你那样做也没什么。”段秋低头默默说道,他本不在意什么清白名节,孟真当时所做也不是过分之举,何况自己对孟真的确有喜欢,自己怎么会怪她?只是这样的意外,打破了两人之间朦朦胧胧的爱意,把现实问题生生丢在他面前,要他面对,令他苦恼。
两人一时间无话了,孟真总也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错了。段秋开口下了逐客令:“孟真,你......你回去吧,这只烧鹅我会吃的,你也不必为我担心,我自己也能过得不错。”
孟真无话,伸手又把段秋搂进怀里,这次段秋没有像以前那样抗拒,但孟真却觉得两人疏远了。孟真把下巴靠在他头顶磨蹭了几下,她说:“段秋你要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欺负你的,你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来找我给你撑腰。”
“嗯。”段秋在她怀里应道。
良久之后,孟真依依不舍的放开段秋,离开了院子。段秋坐在院中的凳子上,往那院门望去,默默叹了口气,怅然若失。
......
冯音听说了这件事,听说段秋近日都独自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不见人。后来又听说他见了孟真一面,孟真从此便情绪失落了许多,整日叹气,不怎么活泼。冯音暗叫不好,自己可能是玩砸了。
这日她也来了段秋的院子,也不使轻功,敲响了门,喊道:“老乡啊,是我冯音来看你了。”
段秋来开了门,冯音见他着男装的样子也是眼前一亮,段秋到底不如京城里孟修竹、葛鱼杨这些公子衣着靓丽,如今穿着算是想当朴素整洁的,而段秋其人又没有一般男子的娇弱感,整个人像一支竹子,一棵青松,有些纯粹淡然的气质。
“段秋,我听说你跟孟真闹矛盾了。”冯音走进屋子里,小心翼翼地说。
“没事,我和孟真没什么矛盾,就是话说开了。”段秋轻声说道。
冯音愁眉苦脸,说道:“这事,还是我对不住你。”
“有你什么事?”段秋不解。
“修竹的春-药,是我给他的......”冯音低头说道,只见段秋愣了一下,紧接着鼻梁一皱,眯起双眼,似有薄怒,她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挺喜欢修竹,可有次他......他居然说他喜欢你,我很惊讶,就使了些坏心思,给他一瓶春-药,要他主动去追求你,这样早点把你的男子身份说破,也好早点要他死心......段秋,这事归根结底怪我,是我明知真相,还引诱修竹去做坏事,你要怪就怪我吧。”
段秋指着她说:“好啊你个冯音,原来都是你在背后出的鬼点子,才把我害得那么惨。”说罢他回身,重重甩了下衣袖,他就这几个关系好的朋友,怎么全都参与了给他下春-药的事,冯音出的点子,修竹下的药,最后让孟真得了便宜强要了他,全没有一个人事先想过他的感受,这些人是都把他当一个物件吗?
“我是......我是以为你和孟真早晚是一对,想着给你下了□□,既能助攻你们俩的美事,又能断了修竹的念想......”冯音急忙解释:“但我可能是想错了,你若不喜欢孟真,以后她再烦你,我给你拦着。你放心,真打起来我也不怕她的。”
“不必了,”段秋扶着额头,“你不用管这些事,我是想明白了,我自己没背景没实力,是不能跟京城这些高门大户打交道的。”
“段秋,你别这样想,就算你不喜欢孟真,也别灰心,京城还有许多好女子的。”冯音劝解道。
段秋又摇摇头,对她说:“你也不要劝我了,我要自己安静一会儿,你回去吧”他再生气,念及冯音几次救他,也不愿就为了此事翻脸。
冯音无奈,也一抱拳,离开了。段秋关上了门,正要回屋,冯音又打开门探出头来说道:“哦,还有,段秋,你要是怀孕了又不想要孩子,千万别自己打掉啊!你跟我说,我给你找个好大夫,啊——你好好休息。”冯音话未说完,一个茶杯就砸过来,她忙缩头走开了。
......
没隔几日,孟真又来寻段秋,这次她敲门许久,没人来应,她仔细听取里面的声音,突然大惊失色,里面竟没有人。孟真运起轻功跳进院子,闯进门去,只见屋内空无一人,桌子上留了一张帛书,上面只寥寥几句:我出门远游了,不必担心,不必寻我。
孟真站在屋子里,屋里昏暗寂静,看不清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