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日迈还在说下去,“尤其是可汗,最偏心,这些年里,是我为可汗征战无数,带回中原的财宝,可是可汗,却下了那样的命令,逐我出王都。”
“甚至这一次,中原发生疫病,可汗明知道,还要我继续在那儿,他就不担心,万一我也染上了疫病...”
“娜日迈。”塔娜急道,“可汗是为了你好,你要明白你阿布的苦心。”
“阿布没有苦心,阿布只有偏心。”娜日迈更加生气,“他眼里只看到娜丽娜,哪里看得到我?”
“娜仁,你一天没明白你阿布的苦心,你就一天不能回来王都。王座,以后会是你的,你要听额吉的话。”
“王座,不会是我的,它是可汗看中的人的。”娜日迈说完,气呼呼地走出行宫。
娜日迈一路急步赶到娜丽娜行宫前,见娜丽娜的下人要上前拦她,娜日迈扬起手中的马鞭就朝下人打去,“让开。”
下人抬手挡在眼前,挨了这一下。
娜日迈便大步迈入娜丽娜的行宫,一路出声,“杨泠,杨泠,你该去给可汗看病了。”
娜丽娜正与宝格楚说话,听见屋外的动静,忙出来迎接。
娜日迈一见她,顿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她冷眼扫过娜丽娜,宝格楚却亲近地迎上去,“王姐。”
娜日迈站在那问,“杨泠呢?”
“王姐。”娜丽娜慢慢走上前,面无表情地,“你的汉医就在我的书屋里,为可汗寻药,你想去打扰她,就请去吧。”
娜日迈转身就朝书屋走去。
杨泠正站在书柜前翻书,书屋的门一下被人推开,娜日迈豪迈的嗓音响起,“杨泠!”
杨泠被打断思绪,探出个头,“王女?”
看见杨泠果真站在书柜前翻书,娜日迈愣了一下,随即缓缓上前,出声问,“你为可汗找的药方怎么样了?”
宝格楚也急急跟了进来,见到王姐的汉医竟是这么个中原小娘子后,不由得一愣。
啊,她看起来实在太小了,北胡郎君不喜欢个子小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不能保护夫郎。
宝格楚看一眼,登时对杨泠失去兴趣,但他又不愿意走,就站在一旁看热闹。
杨泠一边低头看着手中的书,一边慢慢走出来,她来到书桌前,将书放在桌面上,“实在为难,每个相似的症状都像可汗的,又都不像。”杨泠神情有些疲倦,抬手指着一处她抄录的道,
“这个胸脘痞满,湿盛困脾,有点像,但它舌苔白腻,可汗不是。”
“这个脉涩,淤血阻滞症,也有点像,但舌质会有淤斑,可汗没有。”
“这个脉沉细无力,舌淡苔白,也像,但可汗舌苔不白。”
杨泠一条一条说下来,娜日迈原本有些烦躁的心,逐渐安定下来,她盘腿坐在杨泠一旁,“那你快点找到与可汗一样的。”
杨泠苦笑一下,“可汗的脉象我把不出来,实在为难,但我会继续找下去的。”
娜丽娜站在门边听到这,不由插嘴道,“之前的汉医,也都把不出可汗的脉象,最后开的药,让可汗的脸越来越黑。”
娜日迈脸又沉下来,“我在与汉医商讨可汗的病情,你出去。”
杨泠低下头,“请王女也出去吧,我要继续查找与可汗相似的病例,不能太吵。”
宝格楚吃惊地看着杨泠,这个汉医马上就会死了,她死定了,她竟敢这么对王姐说话...
但接着,宝格楚更加吃惊地张开口,他看见娜日迈真的站起身,走了出去。
宝格楚晕乎乎地也走出去,娜丽娜合拢上门,书屋里又剩杨泠一人奋战医书里。
杨泠扎进书院里连着三日,她翻看了无数医案,带着这些医案,杨泠回到可汗的行宫里,再次仔细认真地重新为可汗诊脉查体。
病患昏睡不醒,各种情况都有可能,杨泠仔细比对这几日她查阅到的相关医案,发现还是不能完全肯定可汗究竟得了什么病。
红点里面的黑点却越来越大,近乎全部替代红点,杨泠看着昏迷不醒的可汗,决定冒险一次。
可汗把不出脉象,她不能坐以待毙,若黑点的出现不是她所猜想的那样,她可以再下一剂猛药吊住可汗的一口气,继续寻找方法救治可汗,总好过什么也不做。
杨泠拿出针,开始在黑点上施针。
娜日迈、塔娜、娜丽娜、宝格楚,见杨泠今日总算出屋去给可汗治病,所有人心都提起来,一同跟来可汗的行宫,看杨泠治疗。
见杨泠拿出针,宝格楚小声道,“之前的汉医也曾这样,一样没有效。”塔娜对他摇摇头,宝格楚安静下来。
“人中、合谷...”杨泠施针完,又给可汗的手十宣、足十宣、涌泉穴放血,做完这一切,杨泠直起身查看,红点依旧,并未消失,尽管杨泠在上面施针,红点依旧闪亮在那。
杨泠忧心地收好针,塔娜和娜日迈急步上前,“如何?可汗的病能治吗?”
“可汗为何还没醒?杨泠,你真的会医术吗?”
杨泠看着可汗身上亮起来的红点,开口道,“往后我一边每日来帮可汗施针,一边继续翻书,只要可汗还有一口气,我们就有一丝希望。”
听见杨泠这话,塔娜失望地垂下眼帘,若是可汗没有最后一口气,她的心也要死去了。
娜日迈眼眶微红,她一下转身走出行宫,“天下难道就没有能治可汗的人了?本王不信!”
娜丽娜上前,抬手轻拍了拍杨泠肩膀,“小汉医,你尽力就好。”
杨泠点点头,嘱咐塔娜,若可汗有什么动静,速速喊她来,她说完就去娜丽娜的书屋里,继续查医案。
不知为何,今日给可汗施针完,杨泠拔下针,看见红点虽然没有消失,却也没有出现别的异常,她心里忽然燃起一股斗志。
上天既然赐予她这项‘天赋’,让她由此走上行医之路,绝不是叫她轻易就能被挫折的,她要相信自己这一年多努力学习的成果。
杨泠飞快地全部否定掉之前找出来的医案,开始从另一方面去思考。
这一次,杨泠出了书屋,详细询问每一个在可汗昏迷前,曾与可汗接触过的所有人,记录她们当时看见的可汗,是怎样的状况。
“可汗并没有突然昏倒,当时也没有面色苍白。”
“没有牙齿紧闭,四肢寒冷。”
“没有呼吸气粗,昏迷前也没有暴怒生气。”
“没有劳累到,昏迷后也没有汗出肢冷。”
杨泠一一记录在内,夜里,她伏首灯下,将钟大夫的所有遗留下来的医书,再次全部一个字一个字查看,直至看到舌绛二字,杨泠停下来,拿起毛笔在这上面点了一下。
所有的医案都排查过了,所有病例的症状都对比过了,大部分相似的医案,与可汗的独独差在舌绛上,可汗舌头很瘦,倒像是...
杨泠想到什么,忙爬起来冲到书柜前,按着先前记忆中看过的一本书,奋力找寻起来。
那不是昏厥相关的病例,甚至没有写昏迷症状,它就只是短短几个字,写着“痰热内扰”。
中医治疗的思路,是要顺从人体,而非替代人体,杨泠一直从如何依据可汗表体症状判断病因,找出来治疗这一面去思索,从来没想过另一种可能。
直至今夜她忽然领悟出什么,杨泠拿着这本医书匆匆出了二王女的书屋,此时已是深夜寅时,杨泠的心却热烈跳动着,为极有可能救下一条人命而奋力奔跑着。
守在书屋前的仆人打起瞌睡,却一下惊醒,看见杨泠匆匆离去的身影,仆人急忙去喊醒娜丽娜。
娜丽娜行宫有任何动静,娜日迈的仆人都紧紧盯着,看见娜丽娜行宫里宫人开始走动,而杨泠匆匆出了行宫,娜日迈的仆人转身就跑向王女的行宫,喊醒娜日迈。
杨泠急步进到可汗所在的行宫里,正如她所想的那样,连着几日在红点上施针,虽然黑点依旧存在,可没有再继续扩散下去,甚至,可汗开始有了微弱的脉象。
塔娜被杨泠匆匆赶来惊醒,她意识到什么,不安地双手置于胸前请求神明保佑。
杨泠蹲下身,仔细给可汗诊脉,而娜日迈与娜丽娜全部匆匆赶过来,她们看着杨泠瘦小的身子蹲在可汗的床前,立马纷纷放轻脚步,生怕吵到杨泠。
“可汗的病可以试试这个药方,”杨泠直起身,开始提笔开药方,“白芍15克,二冬各6克,沙参20克...”杨泠一边写,一边斟酌用药,塔娜、娜日迈、娜丽娜,所有在场的人,全部紧紧提起心,谁也不敢出声。
直至杨泠写好药方,娜日迈一下站起身命令下去,“快,照着这张药方,即刻为可汗煎药。”
仆人们小跑上前,又小跑离去,杨泠继续手上未完的活。
施针、放血,再诊脉,杨泠时刻观察可汗的体表,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仆人端来半凉的汤药,塔娜忙伸手去接,“让我来。”
她像从前无数次一样,认真小心地喂可汗喝药,即便这一次的药或许一样没有效果,可每一次她都抱着坚信可汗喝下这碗药就能醒来的信念。
天发白,直至大亮,可汗的面色不再灰沉沉的。
杨泠再给可汗诊脉,许久,她放下手,微微垂下头,所有人看见杨泠这个反应,全部担忧地围上来。
塔娜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小汉医,可汗怎样了?他是不是...就快不行?”
娜日迈的手紧紧拽着身上的衣裳,而娜丽娜神情快哭了。
宝格楚也匆匆赶过来,听见塔娜这一声问话,只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他呆呆立在那儿,随后缓缓下跪。
杨泠一下仰起脸,露出一丝笑容,“可汗或许有救。”
她突然如此,所有人全都一愣,随即纷纷震惊回神,半晌,大家激动起来,塔娜道,“小汉医,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娜日迈抬起右手打自己左肩一拳,重复道,“额吉,阿布有救。”
塔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抽出手帕,转身单独进另一间屋里哭泣,娜丽娜跟上去,紧紧抱着额吉,也默默流泪。
阿布有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资料参考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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