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就是大后天,会有无数流民涌向莺歌镇,莺歌镇的乡民,会有谁死在这一次灾难中?
而傅琴...傅琴!
傅琴在书中,是被苏家所救,苏府是本地富户,家中护卫足够,所以苏府若关上大门,避世不理,苏茜足够护下傅琴。
可现在,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书中剧情,苏家家主,早已带走苏府一半护卫,在去年中秋时节,便离开了莺歌镇。
没有需要守护的傅琴,苏茜也跟着离开了,那现在傅琴怎么办?
他身子孱弱至此,而她一人怎敌重拳,万一发生暴.乱,傅琴决难扛住这六个月的灾难。
得带傅琴离开莺歌镇,可是,能去哪儿?他们能离开去哪!
此时此刻,女国各州定已起势流民,只不过还没有爆发出来,但一定都纷纷迁移路上,她即便带着傅琴出了莺歌镇,也一定会在其他州县,遇上这帮流民。
杨泠不能让傅琴身陷如此乱境之中,她张开口,目含荒凉转头去看钟大夫的灵体,不得不说,钟大夫提前离开,或许对她而言,也是好事,流民暴.乱,老人小孩首当其冲,最容易成为乱世亡人。
杨泠哀痛之心不能下去,可此时此刻,她已来不及悲痛,她要面对更加严峻的一个时刻。
暴.乱是一夜之间,突然起来的,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做准备,杨泠冷静下来,等白事行的人一路抬着棺材,将钟大夫葬入地下后,杨泠同前来哀悼的村民们告辞,急步返回傅家。
“傅琴!傅琴!”杨泠急匆匆进门,傅琴正坐在屋里教重雪绣衣,听见杨泠喊声,起身走到门边,他刚走到,杨泠已急步跑上前,急切问道,“家中还有多少银钱?”
“怎么?”傅琴狐疑地看着杨泠,“约莫还有四十两左右。”
“能,能不能,都给我?”杨泠喘着气,往屋里走,重雪一听这话急了,“不行!”他对杨泠如此急色找傅琴要钱的嘴脸,实在太过熟悉,就连傅琴,也已许久没见到这样的杨泠。
“不是拿去赌,我不再赌了,我是有急用。”杨泠站定在屋中间,恳请道,“我真的,有急用。”
“你要拿全部的银子作何去呢?”傅琴敏锐地察觉出,杨泠这种着急,与从前着急去赌的模样,不一样,他走到木箱旁,将木箱搬至桌上,抬头看着杨泠,“可以告诉我吗?”
“我会告诉你的。”现在时间紧迫,容不得她细细说明。
不,不能说出来,杨泠忽然又想到,这是未知的事,还没发生,她若说出来,万一引发什么剧情,导致流民提前暴.乱,就像改变苏茜一事,使傅琴失去护身的倚靠,事情越走越坏,那该怎么办。
或许一切只是个梦,也并不一定会如梦中那样发生所说的事情呢?
“那若...我不给你呢?”傅琴又问。
“可,可以。”杨泠胡乱地点点头,脑子里已经在快速地想办法。
“若不给,你预备如何?”
“我?我有办法的,钱庄的掌柜钱喜一直想同我交好,我去找她借钱,大不了往后,她有什么事想找我帮忙,我帮就是...”杨泠说着,转身就想赶去镇上,傅琴一下喊住她,“若她叫你办坏事呢?”
“我不办,伤天害理的事,我不办,大不了,往后,我双倍银子还她。”杨泠转过头,依旧耐心回傅琴的话,傅琴却沉默片刻。
“你不要去找她。”傅琴将木箱打开,“家中银钱都在这里,你拿去用吧。”
“郎君!”
“傅琴!”
重雪与杨泠一同喊出声,重雪是着急慌乱的,杨泠却是感激不已,她几步上前,抱起木箱,“我一定,一定不会拿去赌,后面,也会赚钱回来给你,你相信我。”
“我...”傅琴耳尖却微微红了起来,“你快去忙吧。”我愿意相信你。
杨泠点点头,抱着木箱就往屋外走,重雪多个心眼,一下急切地拉着傅琴的衣袖,“她从前要去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郎君...”
“她不是从前的她了。”傅琴却抬起手摸了摸重雪的头,“从前的她,拿不到银子,会直接上来抢,可如今的她没有,她只想出去找别人借,既然我有,又怎会让她去找别人呢?”
重雪呆呆坐下来,“万一她赌完了,郎君,到那时说这些话也没用了。”
傅琴却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也认。”
“不是的。”重雪猛地抬起头,“郎君,我一直没告诉过你,去年倌楼管事陈朵来之前,我曾做了个梦,梦里杨泠对你很坏,最后害你死了。我醒后看见,没过几天,陈朵果真来了咱家,与梦里一模一样...”
“后来呢?”傅琴问。
重雪摇摇头,“我记不住了,我醒来就记着这个。”
傅琴缓缓呼口气,“别怕,梦都是反的,你看,杨泠待咱们越来越好了不是吗?”
“可我只想要她对你好,不想你对她好。”重雪起身朝傅琴挨过去,“我阿爹说了,我只是家生子,不是傅家小少爷,本来该死,可老家主用了无数法子,才换我也活下来,我得一辈子跟着你,护着你才行。”重雪很是难过,“这是我阿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只是一场噩梦,别再往回想了。”傅琴再抬手摸了下重雪的脑袋安抚道。
杨泠匆匆赶至杨氏医馆里,现在,最紧要的,是保证傅琴至少未来六个月的药,她努力静下心,站在药柜前,开始配起傅琴的药。
可惜,不管如何配,只有三个月的量。
杨泠背起竹筐,抱着木箱去冯嘉的医馆,“冯嘉,我要抓药。”她匆匆进店,冯嘉奇怪地看她一眼,“三娘,你这是怎么了?风尘仆仆的,钟大夫的事,你要节哀,不可过于伤心。”
杨泠点点头,她已顾不上伤心,她问,“傅琴的药,能帮我抓上三个月的吗?”
“三个月?这么多?”冯嘉吃了一惊,“你自个医馆里不就可以配药,你许久不来我这抓药了,怎么今日突然来找我抓药,还抓这么多?”
杨泠几欲张口,想就此把书上旁白就此说出去,可她最后还是不敢,万一消息出去,事情没有发生,流言却闹大,引起莺歌镇动乱。
知府必会派人抓她,到了那时,没发生的事情或许因她而发生,而傅琴,却可能落得一个更悲惨的下场。
杨泠将话吞回去,镇定地想着理由,“我夫郎,他母家的人来接他,打算回家乡小住一阵子,我怕他一路上断药,就想着先找你抓药。”
冯嘉好笑地看杨泠一眼,转身开始抓药,杨泠却又道,“冯嘉,我有个不情之请,想找你帮忙。”
“你说吧。”冯嘉铺着纸张,漫不经心地,听杨泠道,“这三个月的药钱,我想赊账。”
“赊啊...什么?”冯嘉一下抬起头,“三娘,你要赊三个月的药钱?那可是四十五两银子。”
“是,我知道,我知道。”杨泠着急起来,“但我,现在,没有这么多的银子,傅琴快要动身...”
“好好好,你别急,要不是看你现在改了,我可不敢赊给你。”冯嘉爽快地答应下来,“你这一抓就是三个月的量,我的药馆都要被你给搬空了,幸好明日同我做买卖的药贩子要送药过来...”
“冯嘉。”杨泠沉声,提醒道,“你必须,至少,定下半年的药量,若后面有什么灾病...”
“呵呵,三娘啊三娘,”冯嘉抬起头有些可怜地看着杨泠,“钟大夫去后,你实在太伤心了。”
“冯嘉,你一定要听我的,”杨泠急切,“一定听我的,好吗?”
“好好好,定半年的量,得多少银子啊。”冯嘉摇摇头,手下飞快将三个月的药抓好,“你拿得动吗?”
药虽不重,可是量多呀,杨泠将竹筐摘下,“我背回去。”她一一装好药包,多出来的药挂身上,再起身万分感激地紧握冯嘉的双手,“实在很感谢你如此相帮,但你此次一定要听我的,家中柴米油盐,一应备上半年。”
“为何?”冯嘉此刻也开始认真起来,杨泠着急往下,转身就走,丢下一句,“你快去备着。”
就在杨泠背着一竹筐的药匆匆出门后,不一会,冯嘉的药铺,迎来了几位客人。
打头的娘子周身贵气,一看就不是莺歌镇人,然而更叫冯嘉确定其不是寻常人的,是这位客官通身的气势。
潘佑站在柜台前,她身后的属下余荃上前,亲和客气地冲冯嘉抬手作揖,“劳驾,我想请问一下掌柜,你开药铺,天南地北的人见识多,可曾见过一位重病缠身的美郎君到过此地?他模样俊逸,今年年岁十七。”
这人问的,冯嘉一下就想到杨泠的夫郎,傅琴,她点头道,“我见过的。”
“哦?”立在中间一直不曾说话的潘佑听到这,神情微动,“敢问掌柜,何时见过的这位小郎君?他后来去往何处?”
“我们镇上便有这样一位郎君,如你说的那般,病弱却美,没去往何处,他是嫁来我们这处的夫婿,”冯嘉说到这,想起杨泠方才的话,“哦,他近日不在咱们镇上,他母家来人,接他回家小住一阵子,你们找他作何?”
“母家?”潘佑眉头皱起来,傅琴已无母家,倘若莺歌镇上的这位郎君,是有母家之人,那便十有八九,不是傅琴。
潘佑沉住气又问,“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郎君像我所说的那样吗?”
冯嘉摇头,“那就没了。”
潘佑一行人点点头,客气告辞,一出药铺,余荃就道,“大人,傅小郎君看来不在这个镇上,咱们是在此镇继续逗留两日,还是去往下一处镇找?”
潘佑沉思,“官家嘱托于我,务必找到傅琴,我还是希望能稳妥些,再多问间铺子。”
属下项番道,“刚不是还路过一家杨氏医馆?要不咱们去里面问问?”
“那家医馆未开门。”余荃道,“我刚去看,医馆的门都是合拢的。”
“走吧,前面有间百货铺,去问问那家。”
杨泠赶至百货铺里,陈二娘子正翘着腿哼曲,杨泠一把撩开门帘,冷风灌进来,陈二娘子打了个冷颤,睁开眼看去,“三娘,哎呀,你许久不来找我,钟大夫的事我听说了,对不住啊,我没去送她最后一程...”
“陈二,我要买东西。”杨泠一下扑在柜台前,“蜡烛、澡膏、牙盐、蚊香...”她一一道来,“要半年的量,有吗?”
“我这是哪?会没有这些?”陈二娘子笑一下,“妹夫呢?怎么不带他来...”
“我正想和你商量这件事,”杨泠道,“傅琴母家来人,要接他回家乡小住一阵子,路上我得给他多备些物什...”
“我是说,你怎么一买就是半年的量...”
“我想先赊账,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