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在滕思良跑出去后就关闭了，程澄学着他之前的举动，去门附近找开关，结果开关找是找到了，却提示识别纹错误。

电子男音提醒程澄，识别纹错误三次以上，舱内就要释放生物神经毒素了，让她慎重。

程澄“啧”了一声，敲了敲火火，把终端手环贴到了开关的显示屏上。

火火愉快地开始干活：“已接入，正在破解，超能运转中，预计破解时间五分钟，请稍等……”

程澄等着的时候，让火火又试图联络了几人一次，结果都是无信号状态。

她想到霍婵几人的终端都进入了低能量状态，联系不上也属正常。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火火破解了金属门的密码后，金属门一开，她就从坡道上看到了霍婵她们。

柳拂晓还捂着受伤的手臂，跟着何兴和霍婵，大步地往下走。

她们在金属门后看到她，也惊讶了一瞬，但很快就走进了这个地下建筑的入口。

“你被那个奇怪的泡泡运走之后，我们等了一会儿，发现身周的阻挡散了，就立刻下来找你，还好路上没遇到什么棘手的麻烦。”柳拂晓靠在门上，确认眼前的人真是活着的程澄，“你没事吧？这里有敌人吗？”

程澄笑了笑，简单给她们讲了一下这里发生的事，说人被她打跑了，这里暂时还算不上多么安全。

火火却不高兴了：“这里暂时非常安全，我已接管所有智能主机，主控室就在前面，挖矿的机械臂只能人工停止，我的命令信号到达不了。”

为了印证火火说话的可靠性，它又打开墙壁上的排风扇和许多充电接口：“麻烦三位将终端充个电，舱内的辐射浓度我会排到最低。我将下面的地图发给你们，之后的路线被这里的人改过了，如果再按联邦的地图走，是走不出去的。”

何兴对火火的表现感到不可思议：“这么高的辐射浓度，你的终端没事？”

程澄不好给她解释，只好无奈地挠了挠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霍婵一边给终端充电，一边笑着提醒何兴：“我看，是橙子给终端起名字的缘故，不如你也给你的终端起个拟人化的名字，别再用系统默认代码了。”

何兴白了霍婵一眼，没有接她的话，反而走到柳拂晓身边，指着地图上的最短逃生路线，对她说：“拂晓，你受伤了，耗氧量增加不少，面屏的损耗也比我们的快。一会儿你先上到地面上，我跟你一起。”

柳拂晓觉得自己还能撑：“一点小伤而已，再说我们都到这了，不差这几步路，我能行的。”

“不行。”何兴拒绝得很强硬，“你必须跟我尽快回到地面上。放心，任务完成后，该有的学分不会少了你的。但现在，关机械臂这么简单的活计，用不上你。是吧，霍队？”

霍婵也不想让柳拂晓再跟她们继续深入了，于是从善如流地点头。

三人的终端很快充好电，打开下一道金属门后，她们几人就两两分开了，一组沿着火火给的新路线图往上走，一组继续往主控室的方向前进。

主控室的距离并不远，一路上，霍婵向程澄问了许多她与滕思良见面的细节。

在两人即将到达主控室门外的时候，霍婵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你是说，那个家伙告诉你，他是五号基地的负责人，可是我们进入这里，除了他，再也没遇见过更多血盟的人，我总觉得……”

“像个陷阱？”

“对，有这种感觉。”霍婵虽然这样说着，但她前进的脚步没有停歇，“不过，首先还是要完成任务。”

主控室也同之前的走廊一样，看不到任何其它的人影，只有一排排工作的机器和按钮闪亮着。

最中间的位置立着一块长方形的大屏幕，屏幕上显示着挖掘进度，已经到了百分之九十九，屏幕下方有一个像是能插入什么东西的凹槽。

火火的声音突然从终端传出：“看，就是那里，快把我放进那个开关。”

犹豫了一下，程澄确认周围的环境没有什么威胁后，将烈焰熔岩从手腕上脱下，竖着插进了凹槽里。

只听“咔嗒”一声，火火一就位，进度条就停在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五的位置。

大屏幕上开始闪烁红色警告标志，电子男音提示：“注意，注意，挖掘工作已停止，请确认是否要销毁前方所有机械臂，请确认——”

程澄和霍婵两人谁都没有出声，她们将一切都交给了火火。

很快，大屏幕上的警告标志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停止的屏幕，和周围逐渐暗淡下去的按钮。

就在火火从凹槽上弹出，程澄再一次将她握在手里的时候，变故陡然发生。

一阵阵剧烈的摇晃，从她们脚下所处的地面开始，逐渐向整个空间蔓延。

“是地震？”程澄抓着旁边坚固的桌板，想要尽快离开，不想离开的金属门却突然被关上了。

摇晃的地面，让她们两人的敏捷身手都大打折扣。

霍婵扳着金属门的把手，对程澄大喊：“不，这不是地震，是地鸣！”

地鸣？那是什么？

程澄还没来得及问，火火就给两人解释了它关闭舱门的用意。

“检测到巨大能量波动，已启动逃生舱模式，请在三秒内固定好自己的位置，弹射即将启动。”火火说着，打开了墙壁上的安全带装置。

霍婵急忙将安全带扣到自己身上，程澄也赶去扣上。

巨大的失重感很快袭来，但和星际飞船的失重感还差得远，所以两人都没有感到太多不适，就“咣”地一声，连人带舱地，落到了矿外的地面上。

两人打开舱门走出去，看到柳拂晓和何兴就在不远的地方，她们乘坐的私人乘降车，也依旧停在百米开外的位置。

而在她们身前，土地全部凹陷，一个巨大的深坑正在形成，她们弹射出的通道，也正在被土块掩埋，变形。

程澄长出一口气，不敢想如果她们没能及时出来，会是什么后果。

霍婵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个终端火火，很不一般啊，这就是升级后的人工智能吗？在哪买的，给我个链接？”

“不是买的——”程澄眨了眨眼睛，她总不好告诉她，火火其实是帝大的晶卡系统吧？于是她说，“——就是烈焰熔岩终端，有一天突然升级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睡一觉之后就这样了。”

“你这小鬼头……”霍婵没再多问，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拽着程澄急速后退。

可是，两人的速度到底是比不过地面塌陷的速度。

地面摇晃着，发出阵阵哀鸣声，震人心魄。

程澄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她只能感到霍婵拽着她的那只手，然而霍婵的手也很快改了方向，由拽变推，是霍婵的脚陷进了泥浆之中。

那是渗出的地下水搅拌成的泥浆，不止一点半点，下面很深。

程澄被霍婵推到坚实的地面上，霍婵自己的身体却在不停地陷落，即便她遵循着陷入泥浆后不乱动的原则，但地面的摇晃，让她不得不持续往下。

何兴和柳拂晓看到这边突发的状况，正在飞速感来，但现在的每一瞬，对程澄来说，都太过漫长。

她身边没有任何趁手的武器，匕首的长度不够，绳索也没有，而且她自身所处的位置也不是多么安全，随时都有继续陷落的风险。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梨茶的声音忽然在她脑海里响起，她说，“用心法，橙子。”

眼看着泥浆就要淹到霍婵的脖颈，程澄心一横，趴到地面上，将双手都伸到了泥浆里。

玄元道医心法发动，巨大的凉意卷上她的双手，将她的指头磨得生疼，但很快，她就感觉不到疼痛了，剩下的，只有无边的苦意，她感到泥浆不再是泥浆，而是无边无际的苦海，更是深久不现的血与泪。

身上所有的“光动能”都被她唤起，包括那些沉睡的，和未曾沉睡的。

以霍婵的视角来看，程澄的身体就像在发光。

泥浆的流动似乎减缓了一二分，但它们还是将程澄所在的那块位置也卷了下来，看到程澄也要被卷入泥浆，霍婵急得喊她快跑，可下一瞬，她就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

全身都在发光的程澄没有离开，反而被泥浆“托举”着，盘成了一个莲花座，虚空坐在了上面。

不等霍婵细看，她忽然感到脚下踩到了坚硬的石块，一股巨大的推力从地底升起，推着她从泥浆中走了出来。

重新回到地面上的她，只觉得一切不可思议。

程澄还“飘浮”在泥浆上面，霍婵试图喊她回来，原本闭着眼睛的程澄却睁开眼睛摇了摇头。

“你们先撤，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她说着，往天空和旷野深深地看了一眼。

霍婵本不想离开，可她看到程澄眼中浓重的哀伤后，不知怎的，就觉得自己应该听她的，尽快离开这里。

看到霍婵她们到了安全的位置，程澄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心绪，她重新闭上双眼，将玄元道医心法运转到极致。

霍婵说的不错，这不是简单的地震，而是地鸣，来自大地深处的哀鸣。

她感到了那些席卷而来的凉意，那些似乎积攒了几千几万年之久的凉意，都一并与泥浆携裹而来，她的光动能就像一只初生的幼虎，张开大口，不停地吞噬着它们，不断地将它们转化为更多的光动能。

当那些凉意重新变成光动能，回到大地中去的时候，那些哀鸣的声音就会减弱。

程澄不知道她要继续在这里待多久，但她知道，她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