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程澄看着电梯上升，心道，在她来自的蓝星，“奶奶”可不是这些含义，不管女的男的老的少的，只要是遇到年纪大的女人，都可以喊她们“老奶奶”。

儿时的她，一度因为“为什么不能管姥姥也叫奶奶”的问题，而被大人训哭过。

那些人只会说，“姥姥是姥姥，奶奶是奶奶，不能混着叫。”

程澄不解的是，为什么任何一个小孩见到她姥姥都可以喊“奶奶好”，唯有她不行？明明她才是姥姥的女儿的女儿，从血缘上讲，跟她最亲，可不论是她姥姥还是蓝星上的大人，都告诉她，她只是个“外孙女”，好好的“孙女”前面，非要有个外字。

她不喜欢，一直都很不喜欢这种区别感。可她“姥姥”不在意，那些大人们也觉得理所应当，他们默认每一个“奶奶”都会有个儿子供养，更默认每个儿子都能成家，成家后会给“奶奶”们带来亲亲的孙子孙女。

很小的时候就想明白这一层的程澄，一直很反感这种区分，她那个时候为了不做这种区分，既不喊姥姥，也不喊奶奶，直被人当做冷酷无礼的小孩。

后来，她入了山门，跟他们的联系渐渐淡了，就没再有什么更多的交集。

程澄本以为自己是不同的，她没有受到蓝星上某些思想的污染，可今天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如果不是海博士、不是霍婵，她还会在心底对着不认识的年长女人喊“老奶奶”，像上次跟她买书的那个教授，像街上走着的任何一个老人。

霍婵不知程澄想了什么，她偏头看她：“都不是？那是什么？在育婴店里，有些人为了哄还没断奶的孩子，会跟她们说‘喝奶奶’，你想问的，不会是这个吧。”

电梯很快到了舞厅所在那层，霍婵一阵恶寒，飞快地走出电梯：“叠词什么的，跟小孩一样烦。”

看着霍婵因为说了叠词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模样，程澄抿嘴笑了笑，既然她说是这个，那就当是这个了。

两人的终端上，均提示E级任务已完成，她们没再在地下黑市过多停留。

临走前，程澄特意往角落里的座位看了看，她发现刚刚向她求救的少男已经不见了，而那名带着易容屏的女子还在，她的身边又多了两个容貌较好的男生，男生脖子上带着黑色颈环，扬着脸，对着女子讨好地笑。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女人？”霍婵远远地顺着程澄的目光看过去，她已经听她讲了不久前发生的事，看着此情此景，她不由笑道，“她玩得还挺野。”

“什么意思？”程澄不解。

霍婵拉着她往出口走：“你看到那些少男的颈环了吗？虽然在外面只是普普通通的装饰，但在黑市，就是可以交易的标志，他们看起来很想让她买下他们呢。”

“男宠吗？”

“你可以这样理解。”霍婵走到结账的地方要付款，却被告知，她们的账单已经提前被人付过了，“哟，你这个新交的朋友还挺讲信用。”

程澄也没想到，她还以为那个女子只是简单一说表示赔礼，她也没想真的要她付账单，没想到对方还真的帮她付了。

“两杯鸡尾酒的钱，也没多少。”霍婵嘟囔着，关掉支付界面，然后就看到服务生礼貌地递给程澄一张黑色的金属卡片，“黑，黑金卡？”

服务生礼貌地笑：“这是少主的一点心意，还望您笑纳。”

“少主？”

这是程澄第二次在这个世界听到这个词，上一次听到，还是在小炎的“口”中。看着服务生的笑，程澄恍然有种古今交错之感，她一时竟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蓝星。

“黑金卡，地下黑市的通行证，只要往里存入一定的星币，就可以拥有十倍的透支额度。”服务生简要的对黑金卡的使用情况做了说明，“少主已经帮您在卡里存了一万星币，您随时都可以消费。”

换作谁都难以拒绝的黑金卡，程澄却连接都没接，她扭头望了望角落那里的女子，中间有人遮挡，只能看到女子的身体，看不到她的视线，程澄不知她有没有在看着这边。

“无功不受禄，你口中的少主是那边那位吗？”

服务生的笑僵在脸上：“没错，少主只是想向您赔礼，没有多余的意思。”

程澄不高兴了：“我说了我不需要，这种地方我也不会再来，不要再让我重复一遍。”

她说完，拽着有些愣神的霍婵，走出了酒吧。

音乐声彻底消失在身后以后，程澄学着霍婵的动作，按了按额头的金属块，将易容屏收了起来。

“橙子，那可是黑金卡诶，你若是不想要，给我也好嘛。”霍婵有些遗憾，“这样我以后再来这里，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霍阿长，你觉得平白无故的，她为什么要送我黑金卡？谁赔礼道歉会这么大手笔？”程澄知道霍婵只是随口一说，刚才若是转交给她，她也不会要。

霍婵笑：“说不定人家财大气粗。”

程澄摇了摇头：“我觉得她有些眼熟，她说不定真的认识我。”

“你是说，她认出你来了，所以才送你卡？”霍婵眼睛一眯，“会是谁呢？”

吸收程澄进她的小分队前，她和梨花可是调查过她的背景，她的人际关系简单，没听说她有什么厉害背景的朋友啊？难道是最近新认识的？

“不知道，不过早晚会知道的。”程澄见她们已经回到了饭店，边说着边向霍婵伸手，“既然已经平安回来了，霍阿长是不是该把我的报酬结一下了？”

霍婵叹口气，打开终端给她转账：“E级任务一笔，额外帮助海博士治疗一笔，一共一万七千星币，你查收一下。”

“为什么这么少？”程澄可以理解E级任务只有七千星币，因为她不需要做什么，但她给海博士治疗，竟然只有一万星币吗？

“有人白送你黑金卡不要，反而管我要更多的报酬，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合适啊，太合适了。”程澄点头，压低声音问她，“你们让我来看海博士，却不让她去医院检查，我没猜错的话，她很可能是个黑户吧。让我给黑户看病，封口费却只给这么点，你觉得合适吗？”

霍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手指轻点，又给程澄转了十万星币：“刚看你不为黑金卡所动，还以为你转了性，这下想克扣点抽成都克扣不了了。”

看着转账提示，程澄嘴角抽了抽，她管这叫“点”？这是一点吗？

“霍阿长，我看你才是财迷。”程澄合上终端，赌气走了。

见她走远，霍婵轻手轻脚地走进卫生间的隔间，开始敲梨花。

婵婵：大橙子还挺靠谱。

梨花：早说了，比你靠谱。海博士的病情怎么样了？听她说换个机械眼就可以，真的可以吗？

婵婵：看起来是可以的。不过我现在也没看明白大橙子的能力，活的能量抑制剂，这可真是前所未闻。

梨花：我的人之前看到她与帝国之星学校的教授接触过，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发现她的异样，你多看着点她。

婵婵：知道了，你越来越啰嗦了。

梨花：上一次她从时空乱流里救我们出来，可能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这是必要的防备。

霍婵不想再听她啰嗦，关掉终端的页面，起身按了冲水键。

冲水声响起的时候，程澄也在家打开了浴缸上的注水开关。

距离正式考试的日子不多了，她要抓紧时间修炼。

因为很满意智能机器人的专业清理，所以程澄又将机器人的手臂安了回去。

机器人重新通了电后，发现自己被“主人”晾了三天，于是眉眼越发柔和恭顺，行动间也越发小心翼翼，生怕惹程澄不快。

它这样的变化，程澄看在眼里，心想，她若不是清楚它只是个机器人，恐怕真的要将它当做真人了。

程澄泡完澡后，去书房看书，还没看多久，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专注力一下子被敲散，她有些着恼。

敲她门的除了智能机器人，不作他想。

程澄打开门，看到是它，耐着性子问它要做什么，见它支支吾吾半天只说浴室打扫完了，别的也没说出什么，程澄便伸手拆了它的电池，将它重新关回了房间。

用玄元道医心法接触了更多的以太晶体后，程澄对“人工智能”的理解有了新的认知。

她发现“人工智能”并不全是由一串串代码组成的，在雏形的时候，它们的代码会首先创造出一个环形结构，而这个结构一旦诞生，就会在空间中锁定某种看不见的能量，很像是她运用的“气”。

而在这团“气”之上，会有更多的代码团堆叠，最终形成各式各样的人工智能程序。若说它们与真实人类的区别，就是它们的那团气无法流动，而以太晶体的作用，似乎是让它们那团“气”的能量都膨胀出来，重新开通一条程序通路，让它们进入“狂暴”状态。

这些程序通路，又因为生产厂商的不同而有着些许的区别。

程澄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这样看来，怎么有些像她们玄元道医心法里说的“火走异经”？也正因如此，她在模拟考试中，只用玄元道医心法就通过了考试，因为考试考的是她对程序的掌控力。

也就是说，她当时看着是在战斗，但实际上，她所面对的，只是混乱的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