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旦不再遮掩,身上就会泄出一股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杀气,气势一出,从没见过真章的老板还真吓了一跳,但看到李萌曜轻轻一握就把男人拿捏,他便没再把人当回事。
“哼,就会唬人,吓唬谁呢!”
“你!”武诚妃气得想冲过去揍他,奈何被皇帝拦着,他若真动手,未必不能如愿,但他不想违背她。
“不义之财我不挣!”文昌妃踱步而来,“明明是普普通通的季饼,却因为纸上的画而身价倍增,这算什么?若季饼价格高是因为其口味、品质上乘,那它高得理所当然,可若是因外由,那就可笑了,客人到底是吃饼还是赏画?等饼吃完,徒留一张油纸,是赏是弃?扔了可惜,留着油腻,到头只会叹息。”
皇帝赞同地点头。
老板满脸通红,却驳不出一个字来。
唯有武诚妃,想说什么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偏偏又说不出什么。
“我们眼下是缺钱,但我们不会为了挣钱而弃道义于不顾,季饼该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永远只因内里,而我,什么钱能挣,什么钱不能挣,永远只奉天理。”男人语气坚定,说出的话振聋发聩:“我不负妻主,亦不负民!”
李萌曜看着眼前这个义正言辞的男人,眼里盛开笑意,她认真地看着男人,字字铿锵有力,“我也必不会负你。”
武诚妃:……
一把提起老板就往他店铺的方向走,跟拖麻袋似的,老板的屁股擦着地,经过的地方都比别处的看着干净。
屁股也挺干净,干净得看不见布料,屁大一个洞在风中招摇,不冷但足够丢人。
而老板的胳膊还被武诚妃大力地握着,疼得他都叫不出声儿,脸色青白红紫依次过了一遍,可想他胳膊肉上的颜色一定比他的脸色还精彩。
被扔到店门口的时候,老板的身体是抽搐的,老脸是惨白的,眼睛是翻白的,声音是颤抖的。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武诚妃一语不发地看着他,目光沉沉,似在通过他看另一个人。
可怜的老板被看得瑟瑟发抖,“你别这样看我,我,我也不会负你。”
武诚妃:……
一巴掌挥过去,老板脑瓜子都是嗡嗡的。
“你他爹的胡说什么?”男人面色铁青。
老板捂住涌出的鼻血,泪眼汪汪地看着面前凶巴巴的男人,委屈道:“你不就是因为你妻主没对你说这句话而迁怒我的吗?”
武诚妃冷笑,“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老板小心地看着他,“其实你想打败你兄弟,赢得妻主的欢心并不难。”
男人眯眼。
“我告诉你一个生财之道,保证让你财源滚滚。”
武诚妃不耐,“有话快说!”
“我老家隔壁的二牛,靠表演胸口碎大石攒上了不菲的嫁妆,嫁给了城里杀猪的屠妇,如今他娘都不做土匪了!”
……
武诚妃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我……我爹是他娘的三房。”
武诚妃冷笑,“原来是土匪的后人,难怪贪财。”
老板赔笑,“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我觉得,就冲您这体格,这力气,这提我如死鱼的本事,表演个胸口碎大石,完全不在话下。”
武诚妃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你觉得我是土匪的后人还是有个杀猪的屠妇?”
老板一愣。
“你现在还是在地上,但我把你弄下去也完全不在话下。”
老板哆嗦个不停,再不敢多说一句,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身上冷汗涔涔。
他望了望天上的日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诡异的凉,莫名的硬,像是被阴风吹的。
.
“妻主,实在不行,我不如当街作画。”
“不行!”李萌曜想也不想地拒绝,“以你的能耐,容易引起轰动。”
“我不画大作,就像之前画个简单的小像那样,不惹眼,又能挣些碎银。”
刚好听到的武诚妃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也画。”
……
李萌曜认真地看着他,“你就不要浪费笔墨纸砚了。”
“百炼成钢,我若多画几幅,未必比他差……到哪儿去。”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望着面前一脸坚定的男人,李萌曜实在不忍打击他,但又实在受不了他的自大,“你知道阿昌的画功是什么高度,你自己又是什么水平吗?”
武诚妃哑然,他沉默片刻,沉沉道:“我可以照着图本临摹。”
“你不必勉强自己。”
男人豪气干云,“我的妻主得我养!”
……
两妃一个胸有成竹,一个斗志昂扬,但一刻钟后,一个没有用武之地,一个神色狠厉。
他们想法很好,但都忘了一点,没有银子,连画画的工具都准备不了。
一个磨破嘴皮子也不见人理会,一个废话不多说就想上手抢,幸得皇帝及时拦下,才保住了颜面。
卖笔墨纸砚的老板一家脸都白白净净,没像之前的季饼老板那样鼻青脸肿。
眼瞧着正道行不通,歪门撞不开,便只能上邪道了。
他们站在算命先生面前。
李萌曜心里是痛惜的。
文昌妃心里是同情的。
武诚妃心里是鄙夷的。
因为瞎子是装的,他根本就不是瞎子!
文昌妃在案上运笔如飞,武诚妃在案上细致入微……地照着画本描摹着。
不一会儿,白纸上就出现了两个人,通过大小可辨是一男一女。
二人寸步不离,相濡以沫,风雨同舟,悲喜交加,小小的一张纸,做尽了不可描述之事。
男人画的热血沸腾,一方面是因为原版画得很细致,他从中学到了很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做这个很在行,临摹得不像但传神。
男人把精髓画得淋漓精致,甚至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呈现出的是瞎子气息不稳的效果。
说来,不是这本春宫图,武诚妃都发现不了瞎子其实是骗子。
不过这骗子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他,现在反而还便宜了他。
以武诚妃的水平,画什么都是四不像,再怎么临摹也不及正版一星半点,到时和另一个一同出去卖,肯定卖不过人,倒不如画点不一样的。
对画技要求不高,但需求很高,最好是必须买,且受众不少。
男人一直苦思冥想,直到看见了这一本。
男人们谁不人手几箱?
这可是他们嫁人后站稳脚跟的法宝,将来传给儿子的传家宝!
听着瞎子喘粗气,武诚妃半点不在意。
之前瞎子就在喘,不过是激动的,现在么,只能是气愤的。
但再气愤也没办法,谁叫他拿住了他的把柄。
算命瞎子看春宫图——算什么?
因为是临摹,也因为熟能生巧,画完一幅后,武诚妃掌握了心得和技巧,第二幅第三幅很快出炉,倒是快赶上了文昌妃的进度。
文昌妃画的是生肖,虎牛鼠兔,不是威武霸气,就是憨态可掬,不像武诚妃,每一幅都是一个人琢磨,两个人行动的不正经图样。
一个光明正大地画,一个遮遮掩掩地画,李萌曜看不明白,每每忍不住凑到武诚妃身边欲一探究竟的时候,就被男人罕见的推到一边。
半个时辰后,武诚妃撂下了笔。
骗子就眼睁睁地看着,见他画完还想顺走画本,骗子再忍不住,“那是我安身立命的东西,你既然都已经抄了去,还拿走做什么?”
“我就不揭穿你是骗子的事实了,但你得好好反思一下,你为什么没长头发光长膘,你长这一副不招人待见的样子,是不是因为平时不人道,太小气导致的?”
骗子:……
文昌妃不愧是才貌双全的文妃,便是刻意藏拙,他画的小像在这小城里依然出类拔萃,不一会儿便全部卖光。
他把钱都交给了皇帝。
李萌曜摸着手中热乎乎的银子,心里暖和和的。
有个有本事的夫郎就是好,什么时候都饿不死。
哪像……咦,武诚妃在干什么?
站在大街的另一头,一手藏着画,一手拦下路过的男人,把画递上去,男人们看得眉飞色舞,女人们见状想凑上去,只能遭他的冷眼。
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李萌曜走过去,忍不住怀疑地问:“你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武诚妃一见是她,收回了手。
“一些拳脚功夫。”
想到他只肯给男人看而不让女人看,皇帝大惊,“你不会画图教男人欺负女人吧?”
武诚妃想了想,避开她的目光。
这便是默认了。
“你是不是傻了,打妻是重罪,你这个教唆者同样是重罪,哦不,你传播怂恿不只一个人,那是死罪,法不容情,我……”
“什么打妻,明明是爱妻。”
李萌曜一脸茫然。
“你想看就看吧。”武诚妃把画递给她。
天!
天理何在?
大白天在大街上卖这种东西?
李萌曜都要气晕了。
她以为武妃不要脸,谁知脸皮还很厚。
不过有一点她想的没错。
他只要一言不发,就必定是在作妖,哪有卖东西只对眼神不说话的,原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还用得着说什么?
说画的人不像人?
作画的人就不是人。
不过画里的人在做什么却让人看得分明。
简单粗暴戳眼睛。
卖完后,武诚妃就比竞争对手少挣了五两。
但他咽不下这口气。
皇帝努力开解他,怕他再作妖,她就该咽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