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怒拍惊堂木,“你居然如此迫害自己的兄弟?”
皇帝更气,“他怎么对不起你了,要被你这般谋害?你别说这是为还债!”
男人抿唇。
掌柜冷哼,“可不就是为还债!”他看向县令,一脸正色,“我那新来的小二姿色非凡,有如仙子下凡,凭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引得无数女子纷至沓来,女人向来出手大方,打赏一次少则百两。凭他所得,为其妻还债绰绰有……不对呀!”
掌柜自言自语:“他兄弟来之前,他妻主花钱让他卖身,他兄弟来以后,又胁迫他人花钱让他卖身。先后被自己妻主和兄弟出卖,最后还得为他们还债,这要是死了都不能瞑目。”
众人:……
皇帝:他是不是以为别人都是聋子?
县令一脸复杂,他看向掌柜,“人来了吗?”
“还没醒。”
县令再看向皇帝和她沉默的妃,如同看两个作恶多端的歹人。
皇帝大受刺激,“我醉了,并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掌柜讽笑,“你当然不知道,等你那郎君醒来,发现自己用卖身挣来的钱偿还了之前卖身的债,不知会作何感想?”
武诚妃皱眉,“没有卖身。”
县令冷笑,不信。
“因为银子没到位。”男人接着说道。
众人默。
县令:“你的所作所为虽事出有因,但手段委实下作,伤害了一众无辜,判你分别赔偿,女子每人六十两,男子每人三两。”
有男人大叫:“不公平!”
县令遂解释:“男人皮糙肉厚经得住吓,女子却不同,更需要呵护,之前种种,让她们受惊不小,合该多些赔偿。”
“可我被撕了的裤衩一件就是二十两!”
县令皱眉,喃喃:“这个还得计件。”
另一男大喊:“我妻主冲动消费八百两!”
县令想了想,“不当得利,该还!”
“我妹妹把我的嫁妆都给出去了!”
“还!”
……
“还!”
……
“还!”
众人七嘴八舌,武诚妃却只听得到那一连串的“还”。
忍无可忍之下,他一声高喝:“不行!”
县令: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把这些拿走,我兄弟不是白干了?”
“是你不义在先。”众人指道。
“可他是无辜的!”武诚妃据理力争。
“郎君那般姿仪,想来品行高洁,必不会领受不义之财。”
武诚妃面无表情地看着堂上高坐的县令,“可堂上的这些人也是无辜的。”
众人不解。
“我兄弟没了银子,怎么赔偿她们?”
……
县令绷不住了,“赔偿也要他承担?”
男人理直气壮:“家训有言:既为一家,祸福同享。”
皇帝:……
求求了,让他坐牢吧。
县令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但对那位不曾谋面的郎君实在不忍,不想他醒来就承受这么致命的打击。
“不要你还债了,你去牢里蹲吧。”
心想事成,李萌曜一时没忍住,“多谢大人成全!”
……
县令:这女君也不像负心薄幸之人,怎么坑起自己男人都如此不眨眼?
喝醉了坑老实郎君,醒了又坑这不好惹的男人,虽说这位言行令人发指,但追根究底还是为她。
她怎么就这般心狠,竟还笑得出来!
“且慢!”又有两人上堂。
皇帝下意识转过头。
很熟悉的面孔,是那两位老伯,和她睁着眼的文昌妃。
众女都看直了眼。
男人全红了眼。
“妻主。”他深情一唤。
女人们眼里的光一瞬间暗淡,都转移到了男人们的眼里。
他们不喜欢妖精,但有主的妖精,他们并不讨厌。
“禀报大人,这女君也并非好人,实在是个巧舌如簧的奸人!”
“慎言!”
“啊!”
前一声是文昌妃说的,后一声是两个老头叫的,因为他们飞出去摔在了地上,下手的人正是武诚妃。
“你疯了?”
李萌曜都快被男人气死了,对上了年纪的老者下这般死手,他是一点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他们二人骂你,我听不得,只想他们闭嘴。”
“你是自己去牢里,还是被人押解着去?”县令脸色难看。
“等等!”制饼老伯艰难地爬起来,“他们得一起去!”
李萌曜见两人实在费力,忍不住上前搀扶,二老却不愿领她的情,狠狠地把她推开,这一推,两人就没站稳,双双往下倒,也是巧了,竟不偏不倚地,倒了个嘴对嘴。
……
一时堂中鸦雀无声。
只有两个胡子都白了一半的老头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相隔两步远。
因刚才那一意外,两人都涨红着脸,低垂着头,再不复之前理直气壮的模样。
县令咳了咳,“其他无关人等先行离开。”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他看向两位老人,平静地问:“你们二人和这位女君又有什么纠葛?”
“回大人,我是一个卖了三十多年季饼的商户,传承家族手艺,口味可称一绝,我敢说,单论口味,城中没人比得过我,奈何包装不得人心,乃至备受冷遇,无人问津,这位女君便说让我改包装。”
县令不解,“这对症下药,有何不妥?”
另一个老头憋不住了,“她若下的是良药,我老友自然万分感谢,可她下的却是毒药。”
“这是怎么说?”
“她让我顺应时下逢迎女子。”
县令皱眉,“季饼是四季果饼,味甜馅软,一向为女子所好,让你投其所好有何不对?”
掌柜忍不住了,“大人您还没出嫁吧?”
县令白脸微红,“公堂之上,不论本官。”
“您可知时下女子喜欢什么样的包装?但凡热销的季饼,无论什么馅,外面都少不了几个男人。”
县令:……
“正着、侧着,绝不会有一个胖的;白的、黑的,一定不会有一个矮的;少的、老的,绝对不会出现个秃的。总而言之,形形色色的男人里,就没一个是丑的。”
县令:“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可躺着、卧着,就是没一个站着!”
!
“最受女人追捧的季饼小像里,就出不了一个正经人!”制饼老伯痛心疾首。
“而这位女君还怂恿我老友画宫里文妃的小像。”
县令眉头紧蹙,“听说一众文妃姿容上乘,气质雍容高雅,作为包装可说锦上添花。”
“可一旦脱了衣裳,就属下作了。”
县令:……
李萌曜绕到武诚妃的另一侧,不为躲别人,只怕见昌妃。
她英明神武的形象不能毁于一旦。
“县令明鉴,这都是误会,我的意思是说,有些制饼人为谋利,手段实在卑劣,净在包装上画些上不得台面见不得人的小像诱着人不得不买。”
“大人您看,她明着说这做法不对,实际还不是……”
“且听我说完,这些人实在善于拿捏女人的心理,女人心思细腻而敏感,复杂而脆弱,为着种种隐衷,才会钟情于此。”
县令实在忍不住,“什么隐衷?”
不等皇帝开口,掌柜便抢着道:“她说女人能通过看着不穿衣裳的美男子,思念她们远方的汉子。”
县令:?
制饼老伯:“吃着春天的季饼时,思念着她们光着身子在田间挥汗如雨的汉子。”
县令:!
另一个老头:“吃着夏天的季饼时,思念着她们在战场上和敌人你死我活的汉子。”
县令:!!
掌柜:“吃着秋天的季饼时,思念着她们辛苦劳作了大半年,即将满载而归的汉子。”
县令:!!!
“而在吃冬日季饼的时候,若她们的汉子同时能把衣裳让给她们穿,便是一年丰衣足食,她们没有念错人。”
!!!!
县令怒拍惊堂木,“荒谬!”
掌柜大声附和:“可不是么!”
县令一本正经道:“文妃俱是耀目明珠,看着这些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女人如何思念她们远在他方的夫郎?只怕连想都不愿想!”
皇帝:还不是怪他们自己,若是长得好,还会被嫌弃?
县令看了一圈,望向掌柜,“我问你,你家妻主在吃过那等包装为美男子的季饼后,还愿不愿看你?”
掌柜:……
扎心了。
见他不语,县令又问一遍。
“她……”因是县令问话,掌柜不敢说假话,只垂着头丧气道:“她素日也不看我,就是因为不看,所以我郁结于心,终日与酒作伴,然后阴差阳错开了酒肆。”
县令叹息一声,看向皇帝,苦口婆心:“你看,想他这样的,若他妻主再看了不穿衣裳的美男,那他死在外面,他妻主都不会看他一眼。”
掌柜:……
造孽呀!
皇帝脸上挂不住,“那不还得撕了么,姿容卓绝的男人于女子而言终究是镜中花水中月,是她们最终还得亲手撕毁的存在,这就告诫女子务必珍惜眼前人,毕竟他们不仅触手可及,更是真正陪伴她们度过终生的男人。”
县令怒,“你这是狡辩!”
“何为狡辩?食色性也,人之常情。”文昌妃赫然出列,“若不越矩,无可厚非。”
“衣不蔽体的男子横陈于季饼包装,众目睽睽,成何体统?”
武诚妃冷哼,“被画的人都不急,你急什么?”
县令:……
“来人,把他押下去!”
不等官差靠近,武诚妃就把人踢出老远去。
瞧着距离,他之前对俩老伯算是有所收敛。
县令又拍惊堂木,“大胆!”
“你惊扰圣……”
“闭嘴!”李萌曜掐着他的胳膊肉,在他耳边低语:“不要暴露身份,坐回牢没什么大不了的。”
男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你会来探监吗?”
“会……”才怪!
等男人离开,李萌曜松了口气,皇帝花钱请人轻薄自己妃嫔的事总算瞒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