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朝着老人的方向抱拳行礼。
“晚辈名为裴慎,是裴家的后人。我观您的拳脚功夫似乎有些熟悉,所以才有刚刚这一问。”
“若是晚辈有那些地方…冒犯了您,还请见谅。”少年现在的态度较方才算是好了许多。
陈婆子往火堆里加树枝的手一顿,她抬头,仔细地打量着少年的五官。
她年纪大了,眼睛虽然由于习武的原因还有些神采,但视力却不大好了。
老人只能努力地去辨别故人的轮廓。
“你是…你是裴戍疆的什么人?”
陈婆子这一句话问的傅徵云里雾里,裴慎却是明白。
老人对自己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认识。
“裴戍疆是我的祖父。”他将老妪想的那个答案说出了口。
自己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老人不由得咧开嘴,皱巴巴的笑容里颇有种对往昔的追忆之情。
“唔,你这讨人厌的模样,倒是和你祖父如出一辙。”像是想起了什么,陈婆子那张本就皱纹遍布的脸上像是开出花来。
叫人不禁既感慨她年华逝去之快,又被她面上真挚的笑容所触动。
裴慎干巴巴吐出一句。“我不如祖父。”
少年这话一出,惹得原本还一脸懵逼的少女忍不住躲在暗处偷笑。
裴慎这是觉得,自己不像祖父那般招人讨厌呢;还是在谦虚,自己各方面其实都不如祖父呢?
很明显,火堆旁的陈婆子也察觉到少年这句话里潜藏的各种意思。
庙内的气氛瞬间缓和下来。两方人不再像之前那般互相警惕试探。
“所以,你这个裴家的后人…为什么会和这个小姑娘…出现在清风寨上?”这是陈婆子最想问的问题。
傅徵和裴慎对望一眼,最后由傅徵开口,向面前的老人将事情娓娓道来。
除去一些私人问题没有讲,傅徵几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盘托出。
…
“我没有想到,楚裘竟已做到了这种地步!”陈婆子愤然出声。
老人的声音里既有不可置信,也有仿佛是对楚裘的痛惜之情。
“不瞒你们说…我这些年一直呆在后山,守着这座五通庙过日子。对于他的事情…我是半点也不清楚。”
傅徵听出老人的未尽之言,便主动地去问楚裘的事情。
陈婆子的面容露出挣扎之色。
裴慎抱臂站在一边,等着她做出决定。
良久,老人盯着火堆深处烧的噼里啪啦作响的枯枝,缓缓开口。
“我昔日曾是剑客逍遥子门下的一个洒扫婢女,由于主人家的宽厚,被授予了几招防身的功夫…边疆势急,主人不忍看见百姓遭到屠戮,于是随着好友裴将军远赴北疆…主人临走之前,将我们这些下人全部遣散…”
陈婆子想到人生初始最为美好悠闲的时光,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后来,我一路南下到了隋城,机缘巧合下被招进了楚家…幸得夫人赏识,成了楚家的女护卫…”
“之后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们也清楚。我护着楚家剩余活下来的人逃往终乙山,看着少爷一步一步建立了清风寨…只是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连世家的小姐都敢下手了。”
陈婆子的话里满是疲倦。
她选择隐居在这后山的老庙里,便是因为她不想参与进楚裘这些年准备的事情中。
她虽然是楚家的老人,但到底人微言轻。对于楚裘的行为没有办法去阻止,只好眼不见为净。
裴慎淡淡道:“他确实疯魔了。但是晚辈有一点很好奇。”
迎着老人的视线,裴慎一字一顿地说:“当初…真的是张桐对楚家一门下了毒手吗?”
少年想要知晓的答案,也恰恰是傅徵感兴趣的。
她是真的不敢相信…隋城刺史张桐会是如此狠辣的一个人,其中必定有什么他们这些人不知道的隐情。
当年楚家事发,楚裘就算年纪再大,顶天了也不过二十出头。对于这些陈年旧事,肯定不如一直陪在夫人身边的陈婆子清楚。
“老爷当初…当初的确是参加完刺史张桐举办的一场晚宴后,他的身体便开始不行了…起初我们以为老爷是受了风寒,没有太在意。后来…后来方才知道是中了毒…楚家起火的时候,老爷已经说不出话来,他被烧的时候,那真的是…”
惨烈的场景叫陈婆子闭了眼睛,似乎睁着眼就能看见楚家老爷楚禾当日的惨景。
“可是,张桐把你们追到终乙山下时,他并没有选择赶尽杀绝。虽然追兵猛烈,下手也毫不留情…可是最后张桐并没有选择搜山,这是为什么?”
裴慎像是在追问陈婆子,又像是自己在问自己。
陈婆子随着少年的话,像是又回到了当初惊心动魄的逃亡现场。
“他们当时万箭齐发,压根不管逃跑的人中还有许多无辜的女眷…我护着少爷小姐,就是在那时背上被人砍了好几刀…”
“奇怪的是,张桐确实在最后一刻收手了。”本已经让自己强制忘掉这段记忆的陈婆子忽然被少年的话点醒。
傅徵灵光一现,她忽然问道:“除了地券,楚家还有没有其他遭人忌惮的东西?”
少女的话像一根针刺入老人的灵台。
“对了!对了!夫人,夫人在逃跑前交给我一个盒子。”陈婆子朝着后院拐去。
很快的,她将一个落满了灰的盒子拿到火堆旁。借着火光,裴慎一眼看清了盒子的构造。
“这是旋纹盒!”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为什么楚家的夫人要把这个盒子交给一个女护卫保管呢?
在这个盒子里又到底藏着什么,能让楚家人用如此复杂的机关去保护它呢?
“你能打开它吗?”傅徴只看了一眼这复杂的螺旋花纹,就觉得眼花。
裴慎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坐在火堆边神色明灭的老人。
“裴小郎…开吧。”
知道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才是能阻止少爷的关键,陈婆子如释重负般将盒子递给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