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很难形容自己的感觉。
就算不是汗毛倒立，
至少也可以说是冷汗直冒。
冰哥，真的，太敏锐了。
他们唯一见过的一次，就是那次系统的惩罚。
那次是因为【昭华寺】支线任务，刷主角正面值全面失败，然后他被系统弄到了原著里，正赶上洛冰河打上山来找沈九算账。于是，他被冰哥弄断了胳膊和一条腿。
幸亏梦魔及时介入，才免于他继续承受那撕心裂肺之痛。
当时，就那么短短的几个照面，冰哥就察觉出他不像沈九。
虽然当时也未深究。
但是，冰哥真不愧是《狂傲仙魔途》第一男主。
洛冰河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清秋，最后手一指，定格在了沈清秋那双温和清明的凤目之上。
“眼神……不一样”
洛冰河沉吟道，“那日，我看沈九的眼神与平日有些不一样。再加上，上次在那个世界，师尊曾回答那个小杂种说，与我有‘一面之缘’。”
洛冰河眸子一暗，道：“师尊，莫非那日在清净峰，一片焦土瓦砾里，被我拆了手臂的人，是你？”
沈清秋想起来就火大…
废话，当然是老子了！
给他差点疼得断气了好不好！
幸亏梦魔靠谱，给他整出来了，要不然还不让你给活活弄死！
看来冰哥虽然看过了自己的梦境，知道了冰妹与自己的往事，但是像系统安排的这种惩罚界面，看来冰哥还是看不见的。
虽然心里已经骂了冰哥几百次，但是沈清秋面色不显，只是皱了皱眉，没有作声。
算是默认了。
洛冰河转着圈踱步，烦躁的踢了一脚柳树，走过来，微凉的手拉住沈清秋的手腕，低低的说。
“对不起……”
他黑眸喑哑，道：“对不起，师尊，我当时不知是你……”
沈清秋平静道：“无妨，我当时魂魄离体，与你相遇也不过半刻。”
洛冰河还是一脸冰冷，棱角分明的面色似结了一层寒霜，却不知是在恼别人还是在恼自己。
洛冰河扣着沈清秋手腕的手，微微松开，道：“但我还是，把师尊……”
洛冰河皱眉，“所以我才想着，说不定能招到师尊的魂魄。”
沈清秋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于是绕过了洛冰河，走到院中那处血迹附近，那血迹似乎并不久远。
沈清秋问道：“这血迹，是你？”
其他人进不来幻花殿，但洛冰河已是一代尊师，谁能让他吐血？
洛冰河看了看，良久才道：“我想让我养母活过来，享享清福。”
他随手拿起院中一块抹布，蹲在沈清秋旁边，细细的擦拭着血迹。
“可惜她不是修仙之人，难以招到她的魂魄。于是，我用自己的寿元做为代价，一次次强行招魂。”
地上擦干净了，但是洛冰河却没有动。
他无奈的苦笑一声，“但还是杳无音信，哪怕我已经是仙魔尊，却连自己的母亲都保护不了，也束手无策。”
他抬起头，喃喃道：“师尊，我还是好没用……”
看着洛冰河这张脸，流露出这幅失魂落魄的表情，沈清秋有些不忍。
蹲下来，想摸摸洛冰河的头顶，又把手缩了回去，尽可能温言道。
“不管是仙还是魔，都有力所不能及。你母亲待人仁厚，下辈子轮回一定能托生个好人家。你若是真强行将她招魂，说不定反倒不好。”
洛冰河睫毛闪了闪，“是么……”
沈清秋拉他起来，道：“五道轮回，都是因果福报。上天有好生之德，自然是不会亏待良善之人。”
洛冰河勉强勾了勾唇，道：“多谢师尊良言了。”
沈清秋见他并不相信，不过也不好多说。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种话也不过是安慰人罢了。
如果真是恶有恶报，那修士也不必勤勉苦修了，只等着魔物们都自食其果不就行了。
沈清秋不忍见这张脸如此丧气，道：“洛公子，我们不如先出去。”
洛冰河点了点头，二人便离开此处，路上又路过了苏夕颜那间屋子。
沈清秋对着苏夕颜的方向拱了拱手，道：“苏师妹，搅扰了你的清净，还望海涵。”
洛冰河在旁边不发一语。
沈清秋只好没话找话道：“这青玉地砖似乎是新铺设，洛公子整修有孝心了。”
洛冰河瞥了一眼地面，冷冷道：“这地方，原本是老宫主陈设的。”
他环顾四周，似乎想起了很不堪的记忆，紧闭了双眼。
“当年我潜进幻花宫，拉拢小宫主，流放公仪，费尽心机……忍着那个老宫主垂涎又恶心的眼神那么多年。”
他深吸一口气，“那日……我终于接替了幻花宫新任宫主之位……之前就打探到了老宫主一直在地宫留连，我寻到此处。一进门，只见那老混蛋抱着我生母的尸身，正……”
洛冰河的黑眸比最深的夜还暗，双手攥得紧紧的，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
“正对着尸身，行那不轨之事。”
原本馨雅的闺房，空气仿佛都结了霜。
“我将他一剑穿心，把他砍成了肉泥……”
洛冰河走了两步，神态似乎很平静。
“那个老王八蛋的血，像喷泉一样，溅了我满脸满身。”
他指着青玉地面，“就在这……洒了一地……”
随后，他面上又露出一丝温和。
“我为母亲整理好了遗容……不想让他的血脏了母亲的闺阁。就换了地砖。”
沈清秋心中惊涛骇浪……
原著里只说了苏夕颜因与魔族私通被逐出师门，忍辱偷生，颠沛流离，躲过了重重追杀，却在诞下洛冰河后，死于产后大出血和饥寒交迫。
但是尸身去了哪里，却并没有交代。
当年走昭化寺支线剧情的时候，昭化寺的无尘大师说，老宫主爱徒之心不减，派人不懈寻找，却是始终不见踪影……
看来是老宫主没说实话，苏夕颜死后，尸身早就被老宫主寻回，掏空了内脏，又做了防腐，藏在这里，成了老宫主的禁脔。
洛冰河亲眼见到自己生母的尸身，被那个老混蛋这般糟蹋……
……
他没有疯……
……
已经是万幸了吧……
沈清秋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静静的陪洛冰河站了许久。
洛冰河虽然身形颀长，可是此刻却好像一阵风都能把他带走。
过了很久。
“走吧……”沈清秋道。
洛冰河勉强牵动了一下唇角，点了点头。
一路无言，匆匆而行。
一切黑暗、阴郁都被抛在了身后……
也不知是怎么回到的“清净峰”。
洛冰河低着头，看不出表情。
沈清秋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倒是洛冰河很快恢复了神色，扯出一丝笑容。
“师尊早些休息吧……弟子退下了。”
沈清秋心中乱成一团，只能胡乱点了点头。
洛冰河似乎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是什么也没提，脚步沉沉的走了。
沈清秋看着洛冰河的背影。
冰哥身量很高，他身上长久积压的东西，好像比世界上最黑暗的深渊还深。
但同时，他的脊梁永远是挺直的。
他将会永远无所畏惧的，向他的目标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