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举着杯子,却不往口中送。
已经一天过去了。
洛冰河在洛川之下,居然还有一个小型的“行宫”,里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洛冰河处理其他事务去了,沈清秋在行宫里。
整个大陆的灵气和魔气都在被不断吸走,今天这两把剑,还只是吸食大陆空气里的灵气和魔气。再过一天,恐怕就要开始吸食人族和魔族的生机了,整个大陆都会有一半人被活活吸干。
门外传来极轻微的喧嚣声,约莫是守卫换防。
有人敲门道,“沈仙师,属下为您换壶热茶。”
“进来吧。”
门外人推门而入,令狐骰端着一壶茶,细致的换了桌上的已经有些凉了的茶壶。
“碧螺春可还合胃口?是否需要属下给您换其他的?”令狐骰妖孽的过分的一张脸,倒是难得一见的温和。
“我可不敢劳令狐族长大驾。”沈清秋淡笑,抿了一口茶道。
“沈仙师过几日还要为飞升大业辛劳,属下服侍好沈仙师是应该的。”
“哦……?令狐族长之前还为天琅君尽心尽力,如今倒是角色转换的很迅速。”沈清秋笑眯眯的道。
“仙师明知道双湖城是我与尊上合力演的一出戏,仙师就别打趣属下了。”令狐骰一双狐狸眼,笑得非常妖孽。
令狐骰这家伙,难怪当时要阻拦他“逃婚”,原来是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是为洛冰河办事。
估计所谓的背叛冰哥,也只是为了让天琅君更加确信冰哥已经入局。
“令狐族长这一出反间戏,确实唱的不错。”沈清秋皮笑肉不笑。
令狐骰正要开口,门外一男子立在门口唤道:“族长,仙魔尊请您去前厅议事。”
“知道了。”
令狐骰优雅的端起茶盘,“沈仙师,属下退下了。”
令狐骰出门,门口男子自然的要关门,却在看到房内人的一瞬间愣了一下,不自觉地道:“秋夫人?”
沈清秋端着杯子抬眸,正对上那人目光。
男子随后察觉不对,又赶紧改口:“抱歉,沈仙师,我刚刚自言自语。”
沈清秋眉头微蹙,只是点了点头。
男子恋恋不舍的关上门,临关门前,还巴巴的瞅了好几眼。
之后,沈清秋就在门口听见了,来回打转的脚步声。
真是,无巧不成书。
怎么又碰上这个小狐狸了。
令狐昊在门口转来转去,心里一直琢磨。
“怎么沈仙师和秋夫人,长得这般相像?”
自从在双湖城失去秋夫人的踪迹后,他就一直苦苦寻觅,一直找到了她买的宅院,随后就音讯全无了。
他只能吩咐手下好好帮忙看管宅子,免得宅院无人打理。
自己则继续寻找她的踪迹。
他一直担心秋夫人带着一个孩子,过得好不好……
“沈仙师跟秋夫人长得这般相像,会不会是秋夫人的兄长呢?”令狐昊想到了这种可能。
“可是,他们怎么一个姓秋,一个姓沈呢?”想到这,又有些垂头丧气。
思想斗争了许久……
终于,沈清秋的房门响起了叩门声。
“沈仙师,属下可否进来为您换壶新茶?”
沈清秋头大了。
自打他回到了清净峰,就恢复了男装,这小狐狸总不会还能将他认出来吧。
“不必了。”沈清秋冲着屋外喊了一声。
“是,仙师。”
过了没多久,又响起了叩门声。
“沈仙师,属下为您准备了糕点,您可要尝尝鲜?”
“不必。”
又过了没多久,门外人道:“沈仙师,属下为您预备了‘向天打飞机’大师的江湖杂志,您可要看看?”
“行了!有事进来说吧……”沈清秋忍无可忍了。
令狐昊慢慢吞吞的进来,先是放下了杂志,又磨磨蹭蹭的添了些热茶,随后又磨磨唧唧的上了些茶点。
沈清秋闭目,叹了口气道:“令狐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令狐昊挠了挠头顶,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沈仙师,您是否有个妹妹?姓秋?”
“是不是叫秋清笙?”沈清秋闭目抿了一口茶。
令狐昊眼睛一亮,“对对对,我与她有几面之缘,后来双湖城护城大阵破了之后,我再没有寻到她的消息,有些担心她们母子。”
“母子……”沈清秋睁开眼睛,脸色一阵泛青。
令狐昊急急道,“您可否告知她的踪迹,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她过得好不好。”
“令狐公子……你没发觉这名字有何问题吗?”沈清秋决定实话实说。
令狐昊有些懵,“有何问题?”
“你把秋清笙,倒过来念呢?”沈清秋引导他。
“倒过来念?秋清笙……笙清秋……”令狐昊喃喃自语。
“笙清秋……沈清秋……?”他顿时反应过来。
随后又想到了一些他之前都没有在意的细节。
比如,那女子嗓音似乎偏粗。
再比如,那女子身量也比寻常女子高得多…
“秋清笙,是您的化名……?”令狐昊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不错。”
“那女子,也是您乔装的。”他僵硬的问。
“不错。当日为了躲避你们的灵狐族的追踪,故而出此下策。”沈清秋笑的毫不在意。
“那孩子是……”
沈清秋觉得,他把冰哥变成小孩儿这事儿还是别提了,于是道:“租的。”
令狐昊彻底瞳孔地震……
他喃喃道:“原是如此……”
随后他缓了一会,勉强笑了一下,“那就不打扰仙师了。”
令狐昊失魂落魄的走出去,没忘记轻轻的带上了门。
前脚送走了小狐狸,后脚就迎来了冰哥。
洛冰河站在门口笑得丰神俊朗,道,“师尊的桃花运倒真是不错。”
沈清秋没好气,“那到底是拜谁所赐?”
洛冰河端了一碗粥进来,坐下放在沈清秋面前,笑道:“师尊是怪我,当时要与您成婚?”
他哪里敢哦……
粥品看着,真是香的嘞……
沈清秋从善如流地用勺子舀了一口粥:“仙魔尊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在下不敢责怪洛公子。”
洛冰河托着下巴,“我若说,我是真心想与师尊成婚呢?”
“噗……”
沈清秋差点一口粥喷出来。
沈清秋抿了抿唇,慢吞吞的道:“仙魔尊的玩笑话,说得倒是不错。”
洛冰河摇摇头,略带严肃道:“关于此事,我从未开过玩笑。”
沈清秋能回应的,只有尴尬的沉默。
良久,就在沈清秋犹豫要不要打破这个沉默的时候。
令狐骰拔腿而入,“尊上,洛川附近聚集了一群修士,似乎是想要突破防御,破坏剑阵,漠北君已经与来人交手了。”
洛冰河冷笑:“螳臂当车。”
令狐骰犹豫了一下道:“修士里,似乎有柳夫人。”
洛冰河皱眉,“溟烟与他们在一起?”
“是。”
洛冰河沉默了一瞬,随后叹道:“我去看看。”
洛川之上。
埋骨岭不见了。
这倒不是因为两界恢复了,两界依然是融合了一半的半吊子状态。
而是因为两把剑要吸食巨量的灵气和魔气,所以产生了非常可怕的飓风。
埋骨岭,就是被这飓风,给生生夷为平地的。
过了一日,两柄剑形成的剑阵,如今已经坚不可摧。
周围方圆百里的土地,如同被狂风肆虐过后一般,寸草不生。
无论是植被,还是以前隐藏在山岭里阴测测的飞虫走兽,如今早已消失不见。
一队修士正立在飓风眼中,头顶就是两柄魔剑形成的剑阵。
不远处,柳清歌与漠北君正在交手。
因为离得太近,功力被两柄魔剑大幅度压制,所以施展不开,倒是没有打的天地为之变色,只是招招都向对方要害袭去。
其他魔族看守军士,也都与修者战成一处。因为看守剑阵的都是顶级高手,因此修者们暂时也难以占到便宜。
沈九刚顺手将一个魔族高手扔了出去,蹙眉道:“师兄,难怪洛冰河没有派很多人手看护剑阵。这两柄剑,都是上古神器,如今高悬当空,我等却是连靠近都难。”
岳清源也明白,他只是定定的看着那汹涌的剑阵,他握着玄肃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目光却是飞蛾扑火般的坚韧。
岳清源对待沈九,从来都是温暖包容的,沈九没见过他那样的目光。他下意识的对那样的目光,感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师兄,你想做什么?你别冲动。”
岳清源看着沈九,自从他二人复生,这是沈九第一次对他这么明晃晃的表示关心,他心头瞬间涌入一股暖流。
“师弟,放心…我没有想做什么。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
沈九这才点点头。
距离剑阵开启,已经过了一日,在安顿好修为较低的弟子和附近的居民后。
为保护天下苍生,四大门派高手齐出,最后商讨出了一个预案。
两个办法。
办法一,毁剑。说来也简单,集合众人之力,将诛天剑与心魔剑斩断即可。
办法二,结界。也算不是办法的办法。既然剑阵要吸干半个大陆,那么划一个结界,将这个剑阵暂时困在结界里,也能保住大陆生灵的性命。
如今,剑阵法力太强了,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他们连靠近都难,毁剑基本是不可能了。
柳溟烟面色凝重,“那就只能按照计划二行事了。”
沈九和岳清源几人彼此互相看了看,不多言,岳清源打了个手势。
在场的诸人皆心领神会,各自进行准备去了。
张开结界,宜早不宜迟。
越拖,剑阵的法力就会越强,到时候对他们的结界所产生的冲击,也就越大。
昭化寺的布界僧人一马当先,霎时就结起了一层薄薄的结界。
余下诸人见时机已到,立刻往结界里注入灵力,结界从刚刚的脆弱薄膜变得更加坚韧,在空气里能看见一层薄膜。
柳溟烟对着岳清源道:“师叔,是时候了。”
岳清源点点头,拿出苍穹派各种异宝,分门别类的布置在结界中。
奇珍异宝有增强灵气,稳固结界的作用。
一旁幻花宫的弟子,也随着往结界里不要钱似的扔宝贝。
公仪萧指挥着幻花宫,在财大气粗的幻花宫宝贝的加持下,结界明显稳固了许多。
两柄魔剑,被结界这么一罩,明显吸取天地气息的速度慢了许多。原本呼啸的飓风,也逐渐消停下来了。
剑阵的威力下降了,柳清歌顿时就能放开手脚,与漠北君战成一处。
两个人的灵气和魔气瞬间让天地变色。
漠北君又冻住了一道剑光,冷道:“不自量力。”
柳清歌踩着冰凌,剑气与黑发齐飞,声音亦如寒冰:“助纣为虐。”
随后一招直奔漠北君面门,“漠北君,你这是帮助他为祸苍生,生灵涂炭。”
漠北君用冰在二人之间冻出了一道“冰门”,在“冰门”以后,漠北君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我只忠于他,忠于他的每一个决定。至于,天下苍生…”
漠北君猛地射出无数冰锥,冷酷的声音和冰锥同时到了柳清歌面前。
“与我何干。”漠北君说。
他的声音不高,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早就知道魔族冷酷无情,但是这种理所当然的残忍,依然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