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已经不知道在梦境里畅游了多少次了。

晚上冰河得靠梦境找他，白天有时候还倒霉的被冰哥拉进梦里。

这会子，双湖城剥皮客的梦境又坍塌了。

沈清秋一阵天旋地转，恍惚间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莽叶丛林中。周围还有一些白色的莲花盛开着。

沈清秋仔细想了想，这不就是那个什么千叶净雪华莲么！

那这里就是，仙盟大会的结界深处，也就是无间深渊附近喽！

好家伙，怎么又跑这来了。

沈清秋四处正欲四处查探一番，忽然听到了一阵相当激烈的打斗声，连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只见深渊之上的崖边，有两道黑影正斗得昏天黑地。

一方虽然并未下狠手，只是稍作试探，但这二人惊涛骇浪般的魔息溢出，也几乎足以遮云蔽日。

离得越来越近，附近的千叶净雪华莲几乎已经全部枯死了，那些黑暗中潜藏着的生物纷纷爬出来，贪婪地汲取对他们而言是芬芳的气息。

沈清秋随手击落了几只不长眼的鬼头蛛，打眼一看那空中的两道黑影。

正是少年的洛冰河和漠北君！

少年冰河使出了浑身解数，频频攻击向漠北君。

而漠北君就轻松多了，闲庭信步的领教着少年冰河的招数，饶有兴致的等着看对方究竟还有多少底牌。

沈清秋看见少年冰河被逼到双目通红、走投无路的样子，感觉一阵血冲大脑，抄起修雅剑就要上去干。

忽然袖子被拉住了，沈清秋气急败坏的回头看。

只见身后另一个成年洛冰河，正气定神闲的站着，玄衣黑发，面目冷傲又俊美逼人，通身久居高位的霸道和尊贵气息。

冰哥怎么来了？

还拉他干嘛？

冰哥一字一句地说。“师尊，这是梦中梦。他们，都是幻像。”

沈清秋顿时神志归位，刚刚他一看到冰河那副样子就方寸大乱，现在冰河早就不是少年模样了，怎么可能还和漠北君打呢。

这里不是《狂傲仙魔途》的剧情，走的反而是冰妹被漠北君解开封印的那一段剧情。

难怪冰哥说这是梦中梦。

因为这原本也不是冰哥的记忆，而是冰哥看过的沈清秋的记忆。

对于冰哥来说，是记忆的记忆。

沈清秋慢慢放下了剑，舒了一口气，道：“拉你入梦中梦的，莫非又是梦魔前辈？”

冰哥几不可查的眯了眯眼，“我法力消耗太多，自然会被拉入这里。”

沈清秋疑惑，冰哥怎么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沈清秋现在头很大，刚刚从冰妹的梦境里被踢出来，现在又被拉进了冰哥的梦里。

一直做梦做梦，他都有点混乱了。

不等他想那么多，冰哥拉着沈清秋迈着大步走到了悬崖边。

头顶上就是打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的两个人，底下则是一堆东倒西歪已经晕倒的弟子们，还有和漠北君交战受伤的尚清华以及“沈清秋”。

系统2号声音响起：【辅助任务“帮助主角寻找时空之力”，任务开启；初步阶段目标，破解梦中梦。】

沈清秋无语：【这玩意怎么破啊？】

系统2号：【梦中梦需要让主角经历他最痛苦的事情，冲破后即可解开】

沈清秋：【……冰哥的痛苦事迹太多了，光在清净峰就一大堆……能不能给点提示啊？】

系统2号：【扣除500好感度，可获得梦中梦任务提示】

沈清秋怒了：【我50、100的像头牛一样的攒，你一下就扣500！做系统不要太绝啊，信不信我分分钟…心肌梗…】

系统2号无情打断：【经检测，贵方没有心肌梗塞的旧疾】

沈清秋：【……】

沈清秋无奈：【便宜点……行不行？】

系统2号：【不行】

沈清秋：【那这样吧，我也不砍价了。你把寻找时空之力的所有任务提示，打包价500行不行？】

系统2号：【所有有关“寻找时空之力”的任务提示，打包价为800好感度】

沈清秋琢磨，一个提示是500，打包价800，这划算呀……

反正只要完成任务就有6000好感度，相比之下，这点投资不算什么。

沈清秋：【行，打包价，我要了】

随后毫不犹豫的按下了确定键。

系统2号提示：【已扣除800好感度。初步阶段目标提示——最痛苦的事件：被沈清秋推下无尽深渊。请贵方将主角按照流程推下山崖】

沈清秋心道：冰哥最痛苦的事情，居然是被他这个反派给踢下去？

可是现在的冰哥，可是完全体啊！完全体！

又不是毛头小子，他怎么把一个完全体的冰哥给踢下去！！！

这提示，跟没有提示有什么区别！！

正想着，上面的人也差不多打完了。

只见漠北君给出了最后一击。他手指一弹，送了一道猩红的光流种入少年冰河额头之中。

那道光流一与少年冰河额头相触，立刻浸入皮肤，化为一枚火红的纹章。

少年冰河几乎要跪倒在地，双眼都翻腾着残暴冲动，随手一甩，爆发的魔气就如出膛炮般轰向漠北君。

漠北君赞了一声，随后居然解开了少年冰河身上的封印，然后像一个合格的NPC一样，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漠北君就这么走了……

此刻悬崖之上，就只剩下“沈清秋”和少年冰河，以及沈清秋和冰哥。

经历一场恶战、半跪在一片残垣中的少年冰河，此刻看起来双目茫然。

“沈清秋”上去把几道残留的灵力拍进他身体里，结果被少年冰河体内的魔气反弹出来，当场逼得“沈清秋”一口血喷了出来。

冰哥看着不远处“沈清秋”的样子，手紧紧地攥着，良久后又把目光转向了沈清秋。

“师尊，你当年就是这么救他的吗？”

沈清秋可不想看自己当年被震飞的“光辉事迹”，只好微微别过头去，点了点头。

一旁的戏，已经演到了“沈清秋”逼问少年冰河的桥段。只听“沈清秋”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少年冰河：“……两年前。”

“沈清秋”沉默不语，过了很久森森道：“两年，怪不得能突飞猛进到这种程度，洛冰河你，不愧为洛冰河，果然天赋异禀。”

少年冰河一下子跪倒在“沈清秋”面前。

“沈清秋”却袖子一挥，喝道：“别跪我！”

少年冰河顿时六神无主，喃喃道：“可是师尊你说过，人分好歹，魔也分善恶。”

演到这的时候，冰哥也抬起眼看着沈清秋，似乎和少年冰河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沈清秋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个洛冰河，头都大了。

这时候“沈清秋”略显呆板的道：“你不是普通魔族。你是上古天魔。这一支在人界造就过无数杀戮的族系，一切罪孽都由它们所起，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别的魔族相提并论。”

少年冰河的眼眶红了。

成年冰河却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满意。

沈清秋可不想再看自己演的苦情戏了，目光往周围四处打量。

到底有什么办法，能把冰哥给踢下去呢？

过了会，沈清秋忽然一拍脑门，他怎么陷入思维盲区了。

干嘛非得跟以前的剧情一样，他直接跟冰哥说踢他下去就能解开梦中梦，让冰哥自己跳下去不就完了么。

沈清秋正要开口，冰哥却突然发话了。

“师尊，上古魔族就十恶不赦吗？出身何处，并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这难道也是罪恶？似乎与师尊之前的教诲不符。”

面对冰哥非常有理有据的质问，沈清秋沉默了很久，只能僵硬的道：“上古魔族，与普通魔族…不同……”

冰哥没有说话，只是黑眸逼视着沈清秋，好像要看穿沈清秋的灵魂深处。

旁边的少年冰河也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沈清秋”，道：“师尊，你当真要杀我？”

“沈清秋”只冷漠的道：“我不想杀你。”随后又继续道：“只是，刚才那人说的不错。人界并非你所能长留之地。你该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

“沈清秋”走一步，少年冰河就退一步，两人互相逼迫着彼此，退到了无间深渊之前。

冰哥跟着少年冰河的脚步，也来到了无间深渊之前，他转过身，背对着无间深渊。

悬崖之下，腾腾的魔气在那道沟壑中翻滚不息，万灵哀嚎，朝上方人界的裂缝伸出千双畸形的手臂，渴求新鲜的血肉。

更深的地方，被不祥的黑雾和猩红的诡光遮挡。

不同于悲痛又绝望的少年冰河，成年的冰哥多了几分轻松，笑道：“得劳烦师尊，再送弟子下去一次了。”

沈清秋震惊，冰哥怎么知道这样能解开梦中梦的？

于是试探问道：“洛公子，为何要让为师这般做？”

冰哥敛了眸子，幽幽地道：“梦魔师傅教导我多年，深知我的痛苦和不易，如果是他设置梦中梦，那必然是要让我再经历一次无间深渊的。”

冰哥话音未落，一旁的少年冰河已经直挺挺的挨了一剑，轻轻地反手握住了剑锋。少年冰河喉咙轻轻颤动，一言不发。

少年冰河的这幅样子，沈清秋真的已经不忍心看了。

事实上，旁边“沈清秋”的剑，其实也在发抖。

四个人，都是两两的面对面。

少年冰河和成年冰哥都站在悬崖边，而两个沈清秋，都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冰哥轻轻地张开手臂，悬崖下的阴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翻飞。

他笑道：“师尊，动手吧。”

沈清秋明白，在梦中梦耽误太久对他们不利，于是一狠心……

与此同时，旁边的“沈清秋”也猛地拔剑抽回。

然后两个洛冰河，都是被两个沈清秋…

一掌拍落！……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同时消失在了视线里……

沈清秋再次看到了少年冰河下坠时那绝望的眼神。

与此同时，这一次的沈清秋，也看到了冰哥的眼神。

那里面，有困惑、有憎恨、有痛苦、还有一些看不清的东西……交杂在一起，深不见底。

一瞬间，沈清秋愣住了……

他顿时感觉，只要那张脸、那双眼睛，露出一丝一毫的痛楚，纵然是让他满天神佛作对，亦或是身陨在滔滔烈焰之下，他也在所不惜。

系统2号突然发话，【寻找时空之力，第二阶段任务提示，请贵方跟随主角跳下无间深渊】

我靠，不带这么玩的吧……

死道友不死贫道…好不好！

冰哥不是已经下去了嘛，何苦再搭上一个呢！

见沈清秋没有动作，系统发出尖锐提示：

【警告！如不完成规定动作，主角好感度扣3000】

【倒计时开始……】

【10】

【9】

……

沈清秋：【喂，总共也没多少，你要扣3000！】

系统2号直接无视。

【7】

【6】

……

沈清秋：【好歹透漏一下！梦里的无间深渊，不会有那些奇怪的东西吧！】

系统2号继续无视。

【3】

【2】

……

妈的，死就死吧……

纵身一跃……

洛冰河正自由落体地下坠时，突然发现一个清逸绝尘的身影，紧跟着自己跳了下来。

不自觉的就接住了那人，稳稳地护在了怀里。

沈清秋被人接住，一看是冰哥，心里倒是安全感多了几分。

随即又想到，他刚刚最后一秒才跳下来，会不会晚了半秒啊！

那个该死的系统，可千万给他算做任务失败啊！！！

沈清秋担心的全是任务，根本不知道此刻洛冰河低下头，看到的就是沈清秋原本清冷的凤目里，此刻全是担忧、惊恐与心痛。

仙人一样的脸，也露出了凡人才会有的表情。

高高在上的沈仙师，终究是跌入了人心的地狱里。

沈清秋感觉搂着自己的手臂紧了几分，二人在悬崖中相拥下落，彼此的衣袂纠缠在一起，在空中肆意的翻飞。

头顶传来一道叹息般的声音。

“师尊，你这样…可该让弟子怎么办呢……”

莫非是冰哥嫌弃他跟着跳下来，拖了冰哥的后腿……？

沈清秋一个尴尬，正要说话，却发现马上要坠入那魔气翻涌、泛着诡异猩红的深渊。

虽然明知道只是梦境，但却下意识的打算升起自身灵气以求自保。

不成想，无间深渊的幻象发生了变化。

幻境，一瞬间就像镜子一般碎裂开来。

在碎片间，强烈的金色光束如太阳般光芒万丈，带着汹涌的灵气和毁天灭地的能量席卷了身边一切事物。

这束金光倒是颇为熟悉，看样子好像就是之前冰哥梦境里的那束。

可惜下一秒，沈清秋就没有什么心思想事情了。

因为，这束光打在身上，

实在是太痛啦！！！

啊！

啊！

啊！

啊啊啊啊！！！！……

如果说天魔血的撕心裂肺程度是100。

那么此刻他的痛苦就是10000000000！

他真是操了！！！

他宁愿去跳楼！！！！

就知道这鬼系统让干的，准没好事！！！

多亏了沈清秋装逼多年，已经装出了经验、装出了风骨、装出了遗世独立，这才没有非常丢脸的喊叫出来。

但是浑身就好像被活生生的拆分成了原子，再被合上一般，似乎身体、神志、灵魂等等所有的一切，都伴随着这巨大的痛苦而渐渐远离了自己。

他看不清冰哥的脸到底是什么表情，却朦胧间感觉到冰哥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也看不清冰哥是怎么带着他穿梭在这片金光之中的……

总之在意识彻底消失的前一秒，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话……

系统，我艹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