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聿乔。”
“早。”姜聿乔对着许久未见的同事打了个招呼,又将带来的小饼干散了出去,作为停职这段时间他们帮忙维护实验的感谢。
和她关系最好的一个姑娘恰巧是她在帝国大学时的同门,叫艾玛,这时候凑过来十分关心地问:“师姐,警察那边都问了些什么啊?”
姜聿乔如实回答:“就是一些基础信息。本来说会通知我再去警局的,结果后来接到电话,又说已经确认我没有嫌疑,不用再去了。说实话,到现在我也摸不着头脑。”
艾玛闻言,表情变得越发神秘,声音也压低了:“我今天听说,警方那边好像认为理查德博士是自杀,过几天可能就要结束调查了。”
“自杀?”姜聿乔有些惊讶,“可博士的女儿不是才刚分化,他怎么可能舍得抛下孩子?”
虽然和理查德并不熟悉,但博士的女儿控属性在研究所几乎是人尽皆知,每个跟他打过照面的研究员,或多或少地都看过他女儿从小到大的照片。
“超级可爱,是不是!”姜聿乔还依稀记得博士给她展示女儿中学毕业照时那副骄傲的样子。
谁料得到呢,一条生命就这样消逝了。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艾玛摇了摇头,唏嘘地说,“谁知道呢,可能压力太大了吧。博士他们组……”
“他们组怎么了?”艾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的组长打断了。
他是个性格和蔼的小老头儿,脸上总是乐呵呵的,所以艾玛压根儿不怵他,在缓过神后也没皮没脸地咧开嘴角,开始瞎掰:“他们组肯定没有我们这么积极向上,热爱工作!”
但没想到过去很好相处的组长,现在听了艾玛的俏皮话却依旧沉着一张脸,十分严肃地说:“少关注点别的组,把你们手上的进度都梳理一下,下午两点组会。”
得到了办公室里所有人的应声,他才转身走了。
直到确认人影彻底消失不见,艾玛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老头儿这是怎么了?跟吃了枪药一样。”
旁边一直埋头啃面包的男人推了推眼镜:“他跟博士有项目合作,结果有个样品到现在也没找着,搁谁身上能不气啊。”
“那也不能来折腾我们啊。”艾玛长叹一声,“组会,又是组会!究竟谁发明了这么恶心的东西!”
姜聿乔也满脸愁苦:“你们好歹还有东西讲,我都多久不来实验室了,到时候估计三分钟就能结束。”
“老头儿又不是不知道情况,不至于为这个刁难你吧?”
“谁知道了。”姜聿乔起身穿上实验服,“我先拿之前做出来的样品跑几个数据吧,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她从恒温箱里拿出那几支贴了自己标签的试剂,然后便朝着五楼走去。直到站在熟悉的检测室门口,姜聿乔才反应过来,她就是在这里见了理查德博士最后一面。
来不及感叹生命的脆弱,检测室的门就被从里面拉开了。出来的是一张算不上特别熟悉的面孔,姜聿乔只大概记得他似乎和博士在同一组。
“姜姐,左边那台我在用,你直接用右边的吧。”那人不知为何有些慌乱,但说着说着,神色又恢复了正常。
姜聿乔点了点头:“好的谢谢。”
看着那人走远了,姜聿乔才推开门走了进去。检测室里只有她一个人,除了大型仪器运行时发出的轻微嗡鸣,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径直走向了右边那台分析仪,摁下启动键开始预热后,才转身走到操作台边开始挨个处理样品。
在将第一个样品放进仪器后,姜聿乔除了等待也没了别的事情可做。她无聊地在椅子上晃着腿,边四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上次博士用的就是左边那台机子,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变化,不知道警察有没有搜出什么有用的证据。
对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得检查一下自己的文件夹,这么长时间不在,不知道有没有被别人动过。
研究所里的仪器虽然是公用的,但是每个研究员都有各自存放数据的偏好,像姜聿乔就习惯先将数据导入进检测室的光脑里,筛选一遍之后,再将有用的那些存进自己的设备。
她本来是会定期清理这些公共光脑上的信息,但停了这么久的职,之前的数据应该都还在。
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机密的东西,但毕竟是个人的研究成果,姜聿乔还是对存放数据的文件夹做了好几层加密处理。验证完虹膜之后,那些过去的检测结果就一个不差地蹦了出来,她查完浏览记录后总算松了口气,的确没有第二个人看到。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姜聿乔按下删除键的手一顿,干脆点了取消,又重新看了一遍之前的样品数据。
这个杂质太多……
这个活性不太够,之后试试降低酸度……
这个完全失败,当时的新方案确实有点异想天开……
这个……
姜聿乔滑动屏幕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眼前十分陌生的数据走向,脑袋上缓缓升起几个问号。
这个,不是她的样品吧?
姜聿乔根据检测出来的成分大致在心里排列了一下这个东西的组成,心中的疑惑变得更深。怎么看都跟抑制剂扯不上关系啊,甚至可能诱发信息素的过度分泌。
她又看了眼这份检测结果的创建时间,好巧不巧,恰好是她在这里遇见理查德博士的那天。
博士怎么会存错路径?姜聿乔越发觉得摸不着头脑,她这时突然想起刚才在办公室里,男同事说的那个一直没找到的样品。
或许她应该去问问组长。
将那份奇怪的数据导入进手腕上的终端,姜聿乔让仪器里的样品先检测着,起身便下了楼。还没到办公室,她刚拐过三楼的楼梯口,就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组长,和刚才在检测室遇见的那个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姜聿乔心里突然一慌,她下意识停住了走过去的脚步,然后将自己藏在了楼道的视线死角里。
“……还是找不到?”
“对,光脑里都翻遍了,什么都没有。”
“那个杂种,死了都不让人省心!”
这,这还是组长吗?那句满是怨毒的咒骂清晰地传来,姜聿乔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愿意相信听见了什么。
死了的人……他们是在说理查德博士!
还有光脑里的东西!难怪那人从检测室出来的时候那么心虚,原来是害怕被她撞破现场。
姜聿乔死死地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意识到突兀出现文件夹里的数据恐怕并不是博士传错了,而更有可能是他在被害死前做出的最后挣扎。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手上有这份数据。
那边交谈的声音更加低了下去,姜聿乔不再多听,她慢慢地抬起脚来,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地走上了台阶。
“先生,我们现在怎么……那边催……可能……”
“等等。”
组长抬手止住了男人继续往下说,他死死盯着楼道门后的阴影,然后迈步走了过去,往日温和的表情早已消失无踪。那脚步轻而慢,简直不像一个老人,而更像是一条正准备伏击猎物的毒蛇。
“咔。”
伴随着极轻的一声,楼道的感应灯亮了。
那里空无一人。
此时的姜聿乔刚好关上检测室的大门,她神色惊疑不定,一时间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难道真的是组长杀了理查德博士?为了那份失踪的样品?!
她唯一清楚的是,自己做不到对博士的死袖手旁观。
余光扫到天花板上的亮着红灯的监控,姜聿乔混沌的大脑像是被击穿一样,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动已经全部被记录下来,如果组长去查监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研究所的监控系统因为涉及内部资料,所以调取需要走三天的申请流程。她必须要在这个时间内,去到最安全的地方。
下午,组会结束后。
“你又要请假?请什么假?”组长看着正递过来申请单的姜聿乔,眼神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姜聿乔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因为恐慌而剧烈地跳动,脸上却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说:“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