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一只动物。

那个时候，临近傍晚。我像往常一样回家，路过那条有点坡度的小巷。小巷里有很多猫咪，平时我一唤，它们就出来了，会朝着我喵喵叫，等着我把吃的分给它们。

但是这一天很特别。巷子里安静得有点不寻常，或者说安静得一如往常。我走到那棵樟树下，抬起头，以为会看到有猫跑下来迎接我。但是一只猫都没有。不经意间，我看见一团绒绒的影子映在墙上，接着，草丛里，一个小小的白色的脑袋动了动，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锐的叫声。

原本我以为，那是一只白色的流浪猫，现在我知道不是了。它慢慢地抬起身子，露出尖尖的下巴，浑身白色的毛发和四条长腿——竟然是一只狐狸。它的毛发看起来被蹭得有点脏了，然后它慢慢地、迟疑地朝我走过来。

尽管它的动作不紧不慢，但是眼睛却似有若无地一直盯着我。它走到我的腿边，稍微低伏着脑袋，显出一点拘谨的样子，眼睛却大胆地朝我看来。我看见它绿色的眼睛，十分狭长，和圆圆的猫咪的可爱眼睛很不一样，眼周有一圈黑色，在光线明亮的天气，竟也显出一种阴郁的妩媚。它慢慢地向我挨近，睁大眼睛，发出一道短促的细细的叫声，然后贴着我的腿，像那些流浪猫一样，在我身边转来转去，时不时抬头看我一眼。

我感到很惊讶，也有点害怕，因为在它刻意装得纯良的眼神中（我能把“刻意”用在一只狐狸身上吗？），我看到了一种独属于野生动物的攻击性和狡诈。

我往后退，它没有跟上来，尾巴一动一动的，眯着眼睛坐在原地，看着我向来时的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