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陈大柱从县城回来,他将定制的烧烤炉拿下驴车,又搬下好几袋大米白面,瞧着四下无人对沈非烟说:“老板,我在县城看到黥英了!”
“他也去县城了?”
“他去了!你猜怎么着?你把刘富给打了!”
“啊!好端端的,他去打他干嘛?”沈非烟惊的要跳起来。
“他打了他,然后在他店里分米分面,好多人拿,我也想拿啊,但是不敢,我就去另一家粮铺买了米面,但是今天的米面都好便宜,大约是听说刘富被打,大家都不敢涨价了……”
陈大柱在那边自顾自的说着。沈非烟的思绪却在飞速转个不停。
黥英怎么知道刘富的?昨天她才和肖景瑜说了刘、张二位富商囤粮涨价的事情,今天他就被打了?
“小肖在不在那里?”她问。
“小肖我倒是没看见。黥英打人动静那么大,大家都看见了,所以我和小青也看见了。”
“那后来呢?”
“后来他在那分米分面,旁边围了好多人,我挤不进去。我听那个姓刘的说要报官,于是我拼命挤进去告诉了他,哪知他一点也不害怕,只是让我先走。老板,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呢?沈非烟蹙眉,肖景瑜和黥英一个也没回来,也不知道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她走出院子,一直走到通往县城那条山路的路口,她站在山路上往远处望去。此刻已是傍晚申时,太阳西沉,天空中红霞满天。
那刘富在县城颇有势力,一向都是他打别人,如今他自己被打岂会善罢甘休?而且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个张姓富商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管。沈非烟心中着急。山路上陆续有村民走过,眼见着去县城的人都回来了。却使终不见肖景瑜和黥英和身影。
夜色渐渐暗下来。
沈非烟心急如焚。终于,在暗影之中,一个身着白衣的人往这边走过来。他身姿挺拔,如朗朗皎月,定盯一看,不是肖景瑜又是谁!
沈非烟大喜,抬脚就想迎上前去,但是转念想到他们在外惹事生非又心中又着实气恼,于是转身就往回走。
她听见身后脚步加快。肖景瑜向前急走两步行至与她并肩。
“你在等我?”他的声音似乎很愉快。
“我可没等你,我在等黥英。”沈非烟心中火气未消。
“你不用担心,他明天就会回来!”
“你怎么知道他明天就会回来?他在县城都做了什么?你怎么都知道?”沈非烟转过头去看着他,说话间满是诘问。
“你是说他打刘富的事情么?”他一脸平静的看着她的眼睛。“刘富打人在先,黥英如果不去制止,情况怕是不好。”
“那么黥英人呢?他怎么不与你一起回来。”
“他在官府。”肖景瑜的目光望向她的眼眸。“但是并无大碍,他必定会好好的回来。”他这后面一句话显得很有信心。
其实,就在黥英被带到县衙的同时。知县老爷就收到一封被钉在墙上的密函。密函中大概意思是说刘、张二位粮商为富不仁、囤粮涨价、殴打百姓。黥英见义勇为,劫富济贫,是位英雄好汉。如今恶人先告状将黥英告至官府。希望知县大人明察秋毫,秉公执法。信末还说此事已在县城引起的百姓广泛关注,如何裁夺相信知县大人心中自有明断。
知县见此神秘来信,当然不敢怠慢,当晚对黥英就是一番礼遇。他暗自思忖明日再记录几位目击者口供,然后将黥英关押几日,令刘富消了气再将黥英放了,两边都不得罪,此事就算过去了。至于粮价的事情,他想着与各方商议之后从长计议。
沈非烟自然不知道密函的事情,她见肖景瑜神情淡定,似乎成竹在胸,心中疑虑也就稍微放下了一些,但是她依然想要做些什么,不见到黥英回来,她还是不放心。
“要不然,我去找村长,麻烦他和卢知秋去知县府上为黥英求个情?卢知秋是举人,在士绅之中说话也是很有份量。而且你不是正好也想和卢知秋见上一面吗?”她问肖景瑜。
前天是肖景瑜自己说想要和卢知秋见上一面。因为卢知秋即将去京兆参回会试,他才华横溢,兴许还可以参加殿试。肖景瑜认为,如果他有机会参加殿试,那么就可以将益州府及周边地区粮价上涨的事情上报朝廷。朝廷就可以制定政策,为民纾困。
“如此也好。”肖景瑜说道。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沈非烟找到村长,将这件事说给他听,村长当即就答应与卢知秋一道去拜访知县。
肖景瑜此次与卢知秋见面明显自然了许多,与前两次的排斥态度不同,他似乎在尝试用正常的方式与他接触。
而卢知秋原本就是谦谦君子风范,别人以礼待他,他自然也是还之以礼。
沈非烟看着他们三个人坐上驴车,肖景瑜与卢知秋一路低语交谈,二人竟好似他乡遇知己,有好多话需要说。
这一天,沈非烟依旧为店里的生意忙个不停,但是心中一直在惦记着他们三人。
下午的时候,她终于盼来了好消息。只听由远及近一阵隆隆的车轮响,到了店门前停了下来。她出门一看,果然,村长带着几个人回来了,几个人中竟也有黥英的身影。
“都回来了?”沈非烟迎上前去。
“都回来了,这下可放心了吧!”村长满面春风望着沈非烟。
“这么点小事,让老板娘为我担心,真是不好意思!”黥英有些不好意思。
“知县大人怎么说?”
“知县大人自然要为民做主,令刘、张二位粮商从今往后按官府所定价格售粮,粮价从十两一斗降到三两一斗,如再私自涨价就没收全部粮食,令其店铺停业整顿。另外,明日开始,官府开仓放粮,并且还准备在县衙门前施粥两日。”卢知秋也是神采飞扬。“沈姑娘,我听肖公子说,刘、张囤粮这件事还是你向黥大侠提及的。若没有你为百姓打抱不平在先,这县城的粮价怕是没有这么快降下来!”
卢知秋这一番话说的沈非烟脸上微微泛起潮红,事情的起因哪里是这样的?她哪里有这样的侠义心肠?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她悄悄看向肖景瑜,只见他双手背后,低头含笑。
他竟然和卢知秋这样说!而且看他那样子,听着卢知秋夸她,他是很高兴吗?
当初她说起粮价的事情只是因为一颗糖,她并没有想这么多,若说如今变成了一件好事那也是肖景瑜与黥英的功劳。可是他却要将这个功劳算在她的头上。
现在这两个人合起伙来夸她,这可实在令她不好意思。
她脸颊微红一片,心中却想对肖景瑜发脾气。
卢知秋却还在神采奕奕的望着她,仿佛是发现了一枚人间至宝。
这时,村长又说话了。“非烟啊,知县大人说要施粥,于是我就向他推荐了你去做这件事,你看好不好?”
“施粥?”这又是什么?
“是的。就是去县衙呆上两天,每天熬粥分发给一些缺粮的人。我想着你不是正好开农家乐嘛!这熬粥也不难。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愿意愿意!”这是当然一件好事,而且又可以表示一下她对于言过其实表扬的歉意。她当即答应下来。
这正好又是给农家乐做个广告。
于是,第二天沈非烟将店里的生意交给陈大柱、冯小青、李春花还有母亲郑氏,与村长他们三个人一起去了县城。
将要上车的时候,她将事先准备好的几大袋粮食搬上了驴车。
“你这是做什么?”村长问。
沈非烟对村长笑而不语,她已经想好了,不但她人需得去做这件事,她还要自己带上粮食。
这天的县城格外热闹。
人们一个个喜气洋洋,肩挑手提,身上扛着的不是米就是面,大家从衙门里出来都是满载而归。
县衙门前的一块空地上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人们议论纷纷:
“快看快看,县衙门口有个漂亮的小娘子在施粥。”
“听说是沈家村开农家乐的沈家小娘子。”
“旁边那个高大帅气的公子是谁?”
“那是沈家村的举人老爷,姓卢,叫卢知秋。”
“长的可真好看!”
“还有另一边那个戴着面纱的公子长的也很好看。”
“真是才子配佳人呀!”
“而且还是两位才子!”
围观的女人们目光都随着那两位漂亮公子在移动。
而男人们的目光大多都落在沈非烟的一举一动上面。
沈非烟将粥盛在碗中,然后将碗递给身边的肖景瑜卢知秋两人,然后由他二人将粥一份一份发下去。
知县与村长还有一众乡绅都在一边点头微笑。这一幕真是太和谐美妙了,俊男靓女,施粥义举,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这画面太美人人都想多看几眼。
“听说她的农家乐做菜可是好吃!香辣烤鱼、回锅肉、腊肉炒黄鳝、咸水鸭……就连清炒白菜都香的很!”
“你可别说了,我听着现在就想吃。”
“还可以自己种地,自己种菜自己吃。还可以钓鱼!还可以领养鸡鸭。”
“我们有空也去看看吧。”
“我们一定要去她的农家乐去看看。”
人们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只这两天时间,县城中大约就没有人不知道沈家村有个非烟生态农家乐。
后来,在回来的路上,趁着卢知秋不在,肖景瑜悄悄对沈非烟说:“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
“你不是说没有粮食做糖吗?那为何又有粮食免费熬粥?”
沈非烟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做糖那是麦子,熬粥那是米,能一样吗,笨蛋!”
肖景瑜听到笨蛋二字又低下头去,久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