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麋淮拢了拢花纹繁复的袖口,余光扫向树荫旁的小巷口,脑袋上满布黑线,火辣辣的视线戳在他背上,谁能没感觉?
他敛下翻白眼的冲动,手猛地落空,看向空落落的手,他心头咯噔一下,象征大祭司的权杖,打从那日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是没用秘法寻找,可结果呢,生不见权杖,死不见“尸”,差点儿给急上火。
“大祭司,那几个关在牢狱的睚族,要不要酷刑审问?”麋淮亲信凑到麋淮耳边,低声询问。
麋淮斜睨他两眼,颇有屡教不会的挫败感,敲了下他的脑门,麋淮揣手往前走:“说什么傻话?睚族与临朿族交恶千年,好不容易达到一个平衡点,你想上山入海啊?族人哪儿经得起折腾?虽说圣树暂时无虞,谁也保证不了以后,你啊,多长点儿心眼吧!”
语重心长教育一顿后,麋淮朝亲信招招手,附耳低语:“善待他们,需要谈判时,他们是最好的筹码。”
亲信点了点头,握紧腰间的刀柄,说道:“大祭司,是末将疏忽,末将这就去办。”
麋淮目送亲信离开后,转身朝圣树处走去。
一行人投在地上的影子拉长,融合在一起,不远不近得跟在麋淮身后。
麋淮抚上圣树树身,嘴里念念叨叨的,没几下,光芒罩在他身上,待光芒渐退,哪儿有麋淮的身影。
计蒙一把扔掉伪装,绕着圣树打转,声音拔高八个度,最后都破音了:“不是,人…妖呢?哪儿去了?”
瞅了眼阴云密布的秋晚落,花微澜顿感不妙,快步上前,挤开碍事的计蒙,手刚放在圣树树身,方才所发生一切钻进他脑海里。
花微澜脸色微变,挠着脑袋,磕磕绊绊说道:“师尊,我们被发现了,他是故意……”
“当着我们的面儿,故意消失的?”秋晚落危险得眯上眼,默默在心底记上一笔,很好,来日方长,终有风水轮流转的一天。
“师尊,他…不是故意的。”收到秋晚落警告的眼神,花微澜蓦然噤声,缓了两三秒,堆着讨好的笑脸,接着说道:“师尊,我有法子,不用担心,所以……”
“视情况而定。”
“行。”花微澜斗志勃勃得破解法宝禁制,殊不知,里面已然一片腥风血雨。
风吹沙石走,麋淮被妖风死死钉在桃树上,手脚不听他使唤,从骨子里生出的畏惧,打破麋淮的固有思维。
望向赤红着眼和一女子颤斗的九爻,麋淮仿佛坐在一架纸糊的小船,扛不住掀起惊涛骇浪的风波,马上要沉没一样。
九爻身上的血脉强于他,是麋淮从未想过的可能,他身上流淌着上古遗族的血脉,现如今,几乎无妖能凌驾他之上,除了……
轰隆一声巨响。
天际劈下的紫色雷电,点燃桃树,馥郁的花香掺杂着烧焦味,有种诡异又合拍的感觉。
“九爻,停下。”
麋淮声嘶力竭得吼声,穿不过风浪,也唤不醒失智的九爻。
“九爻,韶玖,快醒醒。”
宁甯躲过招招致命的攻势,不离开他半米远,想方设法唤醒他走丢的神智,然而,半点儿办法都没有。
苍天作证,不是她捣的鬼。
正想小憩一会儿,赤红着眼的九爻突然出现,话也不说,招招往她脸上招呼,要不是她躲得快,指不定毁成啥样了。
宁甯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勉强忍下节节攀升的怒火,在九爻手底下游走,耐着性子说道:“九爻,给你两选择,一个是被我打醒,另一个是被我揍晕,你选吧!”
“呼”的一声,爪印深深镶嵌进地面,连带着毁了好几颗桃树。
“窝趣,你来真的?”
九爻恍若未闻,霎时欺身而上,死盯着灵活逃脱的宁甯,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刺啦。”
袖口被气浪划破,殷红的血珠缓缓渗出,宁甯捂住流血的伤口,皱眉停下步伐,一脚踹向不依不饶的九爻,不小心踹空了。
瞪着躲开的九爻,宁甯心头像被猫抓挠一样,上头得很。
宁甯简单粗暴包扎好伤口,唤出剑十二,挽着剑花朝九爻攻过去,一招一式把九爻困在剑招里。
就在她有机会打晕九爻的节骨眼,破除禁制的花微澜一行人蓦然出现,引起她的注意,没瞧见九爻顺势反攻,一拳重重砸在宁甯的腹部,她喷出一道血箭,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坠落在地后,轱辘轱辘滚了好几圈,撞到树根才停下。
殷红的鲜血淌下,模糊宁甯的视线,她撑着虚软的手脚,几番尝试后,重重摔到在地,动弹不得。
“乖宝!”
“竖子,休要伤害小甯。”
“师尊,我来助你。”
“滚蛋,窝咬死你。”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渐渐失焦的瞳孔微缩了下,宁甯淡淡一笑,还好,他们来了。
晕厥过去的宁甯,身上飘满了桃花,像是举行一场盛大的花葬,那凄惨的小模样揪住心肠,使劲蹂躏几下,慢悠悠放回胸腔里。
几人合力围捕发狂的九爻,视线触及那张熟悉的脸庞,纷纷愣住,打辅助的乌犼和牧柘慌忙顶上,吼道:“发什么呆?还不快来帮忙。”
不知过了多久,几人堪堪把九爻制服,来不及喘口气,看到躺在花瓣里的宁甯,秋晚落,计蒙和墨白松手,起身朝宁甯走去。
秋晚落搀扶起宁甯,一颗灵气盎然的丹药塞进她嘴里,掌心贴在她后背上,用神力引导药力修复着她的身体。
“乖宝。”计蒙颤着手,抚上宁甯煞白的小脸,心里疼得要滴血。
墨白噙着泡眼泪,不转眼盯着煞白着脸的宁甯,小嘴撅得老高,却不肯落下眼泪,“小宁甯,我们来了。”
秋晚落的脑门冷汗涔涔,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小甯,有师尊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小皇子?”
试探又带着不可置信得声音响起。
花微澜身体僵硬,把脸埋进胳肢窝,半点儿没有理会麋淮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