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地暗下去,光线已经不足,沈晏宁让大家停下手。
已经挖出的尸体呈现出不同的腐败程度,其中有几具竟然呈现出白骨化。
姚法凌走过来,“沈副,要不要用无人机照亮。”
沈晏宁摇了摇头,“不用了,留一小部分人在这里,看看能不能等到凶手,其他人撤回。”
“啊?”商众想要挠头,但是考虑到自己的手刚刚在挖土坑,就怏怏的放了下去。
“这里显然是凶手的老巢,新闻还没有报出去,这具遗体还没有被处理掉,他也许会回来。”
沈晏宁低声说,“现在把土填回去,夜晚天色暗,这里几乎又没有人来,凶手应该不太会警惕。
“留几个人在这里埋伏,看看我们的运气好不好吧。”
“倒是很少听您说到运气这个词。”姚法凌笑了笑。
沈晏宁摇了摇头,“有时候的案子确实是需要运气和巧合的,我也一样。”
“那你说咱这次运气能怎么样?”谭梁看着有点儿欲哭无泪。
“可能——”沈晏宁顿了顿,“不要看我,我的运气一向不好,你不如祈祷一下自己的。”
谭梁垮下肩膀。
他们趁着还有一丝光亮,将土和植被弄回去,留下两台车和几名刑警,其他人匆匆离去。
回到警局内,谭梁才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是要加班,回不去了。
沈晏宁带着从现场带回来的昆虫物证,独自开车去了长林大学的总校区。
省内唯一一家昆虫研究所就在这里。
黑色的迈腾停在校门外的岗亭处,他低着头查看消息,伸手将工作证递给了门卫。
半天没有等到回应,他有点儿奇怪的看过去。
就发现门卫正看着他,眼睛里还有点儿笑意。
沈晏宁眯了眯眼睛,才惊讶的说,“赵叔?您怎么来这里了?”
他解开安全带,想要下车。
却发现前面的栏杆抬了起来,赵叔挥手,“先把车开进去。”
沈晏宁又忙不迭的坐回去,启动车子,开了进去,在右手边的停车位停了下来。
他下车,看见赵叔又放行了一辆车子,和同事说了什么,才从里面走出来。
“赵叔,您怎么来这里了?”
沈晏宁迎上去,“您从春河退休后,怎么不好好地出去玩儿。”
赵文忠是他在春河工作时候的前辈,他刚刚分配去春河市局的时候就是赵文忠带着他,教给他很多经验。
去年赵文忠才光荣退休,他们问他以后打算怎么办的时候,他说辛苦了大半辈子,也没有好好地陪过家人,正好现在可以和伴儿一起来长林,陪女儿读书。
“这哪里闲得住嘛。”
赵文忠爽朗一笑,“姑娘在这里上学,她开学时候我送她来,正好看见招聘保安,回家一合计,就来了。
“晏宁,你怎么来长林了?是有案子要和他们一起办?”
“不,赵叔。”沈晏宁微微一笑,“我从春河调来长林,接了徐伟的位置。”
“这——”赵文忠也是参加了当时“7.28”行动的,他有些犹豫地问道,“他原来手底下那帮臭小子没难为你吧?”
“没有的,别想太多,赵叔。”
沈晏宁站在原地,夜晚的风吹过来,拂过他们的身旁。
赵文忠抽了抽鼻子笑道,“你刚从现场回来?”
“啊——”
沈晏宁一下午被同化的已经闻不出什么异味,这一下才反应过来,有点儿歉意的笑了一下,“抱歉,我没有注意。”
“说什么见外话,你来找哪个教授的?”赵文忠看了一下表,已经晚上七点多了,都怕对方要找的人已经走了。
“我想找一下昆虫研究所的张亚锦教授——”
沈晏宁还没说完,就看赵文忠摇了摇头,“怎么了?赵叔?”
“张教授出差去了,差不多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赵文忠叹了口气,“昨天晚上才走的。”
“……”沈晏宁沉默了一下,他失误了,忘记打电话问老教授在不在了,不过——
“赵叔,你怎么知道的张教授出差了?”
“思思——啊,我姑娘说的呀,她现在在张教授这里读博士。”
赵文忠随后像想到什么一样,“你要不问思思也行,别看她刚读一年,我闺女厉害着呢。”
“这——”沈晏宁有些犹豫,倒不是因为瞧不起,而是这么晚了,如果把从现场刚刚采集到的物证交给没有接触过这一类事情的女孩子处理,他怕对方有可能会介意或者害怕。
但是没有等他反对,赵文忠已经拨通了女儿的电话。
“思思啊,你在哪里啊?”
“吃过饭了么?”
“在实验室啊——等一下我以前在春河带过的孩子想让你帮忙看看那个虫子?”
“行,行,行——我这不是今天替老王值个班嘛——”
“我没事,没事——先别说了,我先让他去找你,人家办案子着急。”
赵文忠挂断了电话,看着沈晏宁,笑道,“思思这丫头就是话多,你知道张教授在哪里吧?她在实验室,就在——”
“我知道的赵叔,你要注意身体。”
沈晏宁语气温和,“那我先去,回头我们一起去吃饭?”
“好好好,你快去忙。”赵文忠毫不介意的拍了拍沈晏宁被蹭脏的衣袖,“去吧。”
他目送着黑色的迈腾启动,朝着昆虫研究所的方向转去,才慢慢地走回保安亭。
沈晏宁把车停在研究所前空着的停车位,才走向大门。
还没等他按门禁,防爆门就已经打开了。
他诧异的看过去,门里面站了一个穿着白大褂,黑色连衣裙,扎着高马尾,身形纤细高挑的姑娘。
她说不上是特别显眼的漂亮,但那一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特别有神,眸光熠熠。
她微微扬起唇角,看起来文雅又知性,“你就是沈晏宁吧?我是赵思思。
“我爸爸在家的时候总提起你,说你是他带过的新人中最厉害的一个。”
她眉目宛然,落落大方。
没有恭维,也没有拘谨,就好像见到了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一切都显得舒适、自然。
“赵叔以前也和我们提到过自己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儿,每次说起来他都很骄傲。”
沈晏宁俊美的脸上露出歉意的神色,“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真的很抱歉。”
其实他在心里几乎没有办法将面前的人和赵文忠以前和他们描述中的女儿画上等号,但这也不能怪他。
因为着实是很难想象面前这个斯文的女生会是赵文忠以前说起的那个爬树掏鸟窝,下河插活鱼,追着村霸大鹅满街飞,又把欺负自己弟弟的小混混揍的一个星期下不来床,被老师请家长的人。
“他肯定不是这么说的。”知父莫若女,赵思思歪了歪头,“走吧,我们去实验室。”
被戳中心事的沈晏宁破天荒的尴尬了一下,他忽然想起谭梁那句,【你居然连这个都清楚!沈副,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他当然有不擅长的,就比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