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人虚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满头冷汗,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不断滚落,砸在地面上。
夜晚的山林气温很低,寒风吹过,他颤抖着嘴唇,瑟缩着身体,低声地说道,“山…山哥说……说笑了。”
“我哪里说笑过。”
被称作山哥的人戏谑一笑,月光铺散在他的面容上,五官就变得清晰起来。
是非常俊美斯文的脸,隐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狭长眼眸有种说不出的冷意。
他将手里的口琴放进西装内袋,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犀利的目光将春来看的更加压低身体,半晌不敢再说话。
“两年不见,你胆子变大了啊,春来。
“竟然敢偷拿公司的东西出去卖。”
他的身体微微向后仰,侧头打量了一下对方,轻哼道,“不,你不是这两年胆子才变大的。
“你是两年前胆子就已经很大胆了。”
春来一怔,身体抖的更厉害,牙齿也打着颤,好像整个人都浸在冰水中一般,“没……山哥……我哪里敢……”
“我不和你兜圈子,我就直说了。
“你猜狗陀和我为什么会先后找上你?
“因为你偷拿蓝片试用剂出去卖闹出了人命,警察已经查到了你的头上,还发现了元福。
“你知道死的是谁?”
山哥低声地说道,“是关灵,关鸿山的女儿。”
春来抖若筛糠,“山哥……山哥,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小明星把药拿给了关小姐,真的,我真的不知道。”
“春来啊,有些事情不是说不知道就可以一笔带过的。”
山哥看着他,“你为什么要私自拿药出去卖?
“元福的费用不都是组里在拿?你也不用为了钱操心啊。”
“我……我……我不想欠组里太多。
“是我不知好歹,但是,欠组里的钱越多我越难受,所以就想着……”春来抬起头,他看着面前的人,几乎要哭出来。
“你说谎。”
山哥淡漠地看着他,“你是想藏一些私房钱,然后等着元福稳定了,就要离开组里。
“你这样做,就不怕狗陀伤心么?”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
春来慌忙伏跪在地,几乎是声泪俱下。
“你不会以为,你和许峰两年前的事情,只有狗陀才知道吧?”
山哥不为所动,抬手拿起树枝,拢了一下篝火,零星的火星蹦出,溅落在春来一瞬间僵直的手背上。
“我……我……”
春来感觉不到烫伤的疼痛,他的呼吸甚至都有一瞬间停止。
两年前,警方找上他,让他做内应,事成之后可以转成污点证人,并且由警局内部洗清他们的身份,送他和元福两个人远走他乡,再也不用和组织扯上关系。
他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才被迫进入组织,但是看着他们干的那些事情,又备受折磨。
他不想元福长大以后也走上这条路。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做的事情很没有人性,很不道德?”
山哥淡淡地问道。
春来这一次没有说话,他被戳中了心事。
“可是你却也私自卖药害死了人。”
山哥微微一笑,“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总没有人再逼你了吧。”
杀人诛心。
春来闭上眼睛。
“春来,你救过我和狗陀的命,在我们小的时候,所以阿爸总是念着我们欠你两条命。”
山哥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
“两年前,你初犯,狗陀念你兄弟情义,让你提前来长林,说是为了新的分舵提早准备,秦爷也是默许了,所以没有追究。
“这一次,狗陀还是心软,想要放了你。
“但是秦爷算到了,他现在已经把狗陀带了回去,正让开阳罚他。
“我来的时候,他发了一段儿给我,你要不要看看?”
他点开手机,找出视频,按了播放键,转向春来的方向。
但春来却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狗陀为了好兄弟可以两肋插刀,想为你抗下这一切。”
山哥半眯起眼睛,“但你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春来瑟缩了一下,他可以闭上眼睛不看,却没有办法堵起耳朵不听,皮鞭重重的抽在皮肤上的声音让他肝胆俱裂。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手机屏幕,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秦爷这一次又派我来,你知道我不是狗陀,我不会像他一样心软。”
山哥招了招手,旁边就有下属拎着个麻袋过来。
在几步远的地方打开,里面正是春来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儿子——元福。
春来猛地就要向前挣扎过去,但被身后的人死死按住,动
弹不得。
他只能哭喊着看着自己的儿子,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反抗。
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跪倒在地,冲着这个手里拿捏着他们生死的人不断底磕头,“求求你,山哥,求求你看在以前的份儿上放过元福吧!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
“求求你!求求你了!”
他的脑门磕出血来,混着汗液一同流下,让那张原本圆胖可亲的脸显得有几分可怖,更有几分狼狈。
他不断地求饶,将手颤巍巍地伸出,想要去抓面前人的裤脚,希望他能够网开一面,放过自己的儿子。
但山哥不为所动,“秦爷曾经说过,我们欠你两条命。
“两年前的事情不予追究。
“所以还是在欠你两条命。
“春来,秦爷让你自己选。
“一是你带着元福离开,从此不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组里也保证不追杀你们,不过也会冻结你的全部账号。
“二是杀了元福保你自己和狗陀,毕竟狗陀也是为了救你才落到这个地步。
“三是你自己死,救下儿子和兄弟,组里保证会竭尽全力对待元福,治好他的病,送他上学,以后是不是在组里,看他自己选择。”
山哥坐在那里,黑色的眼睛里目光深的好像没有波纹的潭水。
“这是组里最后的仁慈了,春来。”
一直哭喊的春来突然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狠狠地盯住对方,“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万重山说话,向来算数。”
山哥——也就是万重山也回看着春来,“你今天怎么选择,我都会说话算话,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你也应该清楚这一点。”
春来看了看还在昏迷中的元福,又想了想刚刚看到的视频,抿起嘴,双手紧紧地攥起来,力量大到骨节都开始泛白。
他又看了看万重山,露出一个似笑非笑又似哭非哭的表情,眼睛里都是绝望地神色。
他缓缓地地吐出一口气,轻声说道,“我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