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标准的商务房,18平米大,现代北欧风,银色的灯光落在松木质地的组合家具上时颇有一种轻柔的舒适感。
右手边那侧,被涂成淡蓝的墙壁上错落有致地悬挂着几幅后现代主义的小油画,与铺在床边的地毯一样,干净而温馨。
沈晏宁走到左侧的实木圆桌旁,它的上面放着一组琉璃茶具,其中一个还盛着半杯水。他拿起这只用过的杯子,借着光源看到半枚残缺的暗红唇印。
迪奥772#,干枯玫瑰。
内敛、温柔,等待着爱人的到来。
他扭头,目光落到摆放在屋内中间位置的双人床上。
受害人仰躺在上面,盖着薄被。
她的年纪很轻,画着漂亮的淡妆,认真打理过的黑色长发毫无生气地铺散在灰败的面容旁,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法医正在和他的助手进行初步检查。
他们等待鉴证科的同事拍完照片后才掀起薄被,死者赤裸着身体,右胸及白色的床单上有着少量的血迹。
沈晏宁微微皱眉,向两侧看去。
受害人生前穿过的衣物被好好地叠放在床边的椅子上,黑色的爱马仕经典女款手提包被随意的扔在地上,里面的物品也都被倾倒出来散落在附近。
不远处,浅棕色的木质地板上还放着一个淡粉色的快烧壶。
似乎是个临时起意的抢劫。
但……伪装的过于粗劣。
“你们这里有什么发现?”沈晏宁走过去问道。
“目前,只能初步判断她右侧胸部有锐器刺伤7处,其中有一处刺在心脏上,但是…”穿着白大褂的法医在助手的提醒下转过身来,藏在镜片后的小眼睛一瞬间瞪大,“你是哪位?”
沈晏宁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胸前的证件就俯下身,开始认真观察着受害人的遗体。
她的眼底没有出血点,嘴角也没有白色或者粉红色的蕈形泡沫,脖颈处干干净净,胸部却有深紫色的压痕,双手平放在身体两侧,指尖已经开始微微泛白。
他伸出手想要将她侧翻,却被胖法医一把拦住,目光几乎在控诉,“别随意触碰尸体!”
“……抱歉。”
沈晏宁举起双手做了个安抚性的动作,然后后撤半步,“她的背部已经开始出现尸斑了。”
“我当然看到了。根据温度初步推测她大概在八个小时前死亡的,会出现尸斑并不稀奇。”法医撇了下嘴。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沈晏宁歪着头看着对方,“长林现在是6月初,白天的室外平均温度在25度左右,晚上则会在17度左右。
而且昨天夜里下了大雨,她为什么会开着窗户睡觉呢?
假设窗户是她所开,那么按理来说,这间屋子的温度不应该像现在这样高。”
胖法医挑起眉,“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打开窗户影响室温来扰乱我们判定受害人的死亡时间?”
“有这个可能性。”
沈晏宁微微眯起眼睛,凝神思考着。
片刻后,他径直走到窗户边,用手在那上面摸了一下,却没有任何湿润的触感和残留的水渍。
“?!”法医看着这一幕,再次瞪大了双眼。
他张了张口,刚想要说什么却被从外面进来的人打断了。
“老谭呀,你那边儿有什么发现?”一个拿着小本子,结束了初步询问调查回来的刑警从门口走进来,正是刘斐,“根据咱以往的经验,这恐怕又是个因为嫖资引起纠纷发展成激情杀人的案子,我们外围查查与她接触过的人就行了,你们技侦这次……”
他腿长,几步就走了过来,在看到尸体的时候,却倏然住口,挑了挑眉。
“不对啊,这出血量……这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吧?”那这就不太可能是他刚刚说的那样,由于嫖资冲突,引发的激情杀人案了。
刘斐皱紧眉头,那应该是凶手在别的地方杀了受害人后挪到这里的,但为什么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不过没等他想清楚,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不,这就是第一现场。”
沈晏宁的声音不大,但却有着不容人置疑的果决与强硬。
一时间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偌大的房间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第一案发现场?!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这是第一现场?死者右胸口上的刺穿伤怎么就这么点儿出血量?连床边地毯上都没有血迹。
而且这四周没有打斗和拖拽的痕迹,设备、门窗都完好无损。”
再说,晚上来到酒店的人并不少,他在这里行凶的话就不怕受害人脱离控制,跑出去大声呼救么?”
刘斐从鼻腔内发出一个冷哼,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气,“他就算是想抢劫恐怕也不会这么没头脑的在这个地方抢吧?!”
“如果受害人活着的时候被刺伤,那你说的这些现象都会有存在的
可能性。”沈晏宁站在原地,也不气恼对方轻视的态度,“现在,我们可以按照你的思路来整理一下这个案子。”
“你的思路恐怕是凶手与受害人在别的地方发生争执,冲动之下凶手用单刃锐器刺死受害人,然后把受害人挪到这里,所以现场才会如此整洁干净。”
他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但,这个逻辑是不是太过于勉强了?
如果是上述这样的情况,凶手为什么不直接把受害人抛弃到更为隐蔽的地方?为什么一定要冒着更大的风险把受害人送到这里?这不符合弃尸逻辑。
还有人死亡后血液开始凝固,所以,就算刺中心脏也不会大量出血,更不会形成喷溅血的痕迹。”
他的语速不快不慢,却显出几分压迫感。
“……你说的不错,”刘斐的眼睛动了动,“但你又该怎么证明她是死后被刺伤的呢?”
沈晏宁默默地看着他,才对门口的技侦科同事说,“谢谢,我需要一个量尺和墨水笔。”
然后他扬了扬下颌,示意刘斐过来。
随即又指着不远的地方说,“过来,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