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不敢对她动手,但可以杀鸡儆猴,可以把怒气撒到不能还手的无辜人身上。
吴姑娘一家,不正是现成的出气包,而吴姑娘妹妹们又有个恶姨娘,怕是连喝冷粥都喝不上。
“大人,我们是冤枉的啊!”
“是大姑娘造的孽,跟我无关啊!”
“你们要撒气,冤有头债有主,二姑娘三姑娘够你们解气了,我是无辜的,大人,我只是一个妾室,一个外姓人,只是听人摆布,您放过我。”衙役又押上来几个人,相比没有人气的吴家姑娘,姨娘还有叫唤的力气。
陈仪跟赵暮不忍得别过脸去:“吴家姑娘太惨了,自从吴大姑娘死后,姑娘们便连冷粥都喝不到了,这些畜生是要活活饿死吴家姑娘。”
“这个姨娘也不是好的,听闻国公在世便很有手段,受国公专宠,没想到昧良心至此。”
吴家的遭遇惨,其他受迫害的人,咽了气就算了,好歹有个痛快,但吴家姑娘们,便是想死也难,活着还生不如死。
苏溱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人,这些衙役可以狠心至此,是这里没人约束的环境,泯灭了他们的人性吗?
还是所有的流放地的管事,都是这样穷凶极恶之人。
这些衙役大费周章把人都召集过来,不过就是要给她看吴家姑娘们的惨状,告诉她吴家姑娘都是她害的。
杀人诛心!
但凡有个良知的人,都会被折磨得睡不着觉。
可苏溱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吴家姑娘受此折磨不是她的问题,是黑心的衙役草菅人命,是这个时代的律法不保护贱民,是人命不值钱。
可那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苏溱狠狠捏紧拳头,手心因为过于用力,指甲深深陷入肉中。
但她感觉不到疼,只有这片刻的刺痛,才能让她清醒,让她理智。
至少,这些衙役不过是欺凌弱小但又畏惧权势的臭虫,他们瞧她不顺眼,却不敢对她动手,生怕被县令追责,只能把怨气撒到更弱小的人身上。
“堂堂公务人员,欺负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是不是太不要脸了。”苏溱冷冷盯着为首的衙役,眼中的恨意几乎能迸射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跟恶役硬刚,之前即便看到衙役鞭死无辜的人,她也可以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明哲保身,但今天她实在无法忍受。
因为即便她不想承认,但理智告诉她,这些衙役就是毫无道理的,把对她的怨气撒到了吴家人头上。
吴家几个妹妹,真的会因为她死去。
苏溱给人的印象向来是明哲保身,冷静得过分,她一出声,不仅洋洋得意的衙役愣了一下,连赵暮跟陈仪都觉得不可思议。
“苏妹妹。”赵暮扯了一下苏溱衣袖,示意她不要当这个出头鸟。
“呵!我当是谁,原来是县令老爷眼前的红人。”衙役听到声音也是一愣,在流犯中作威作福惯了,少有敢反抗的人,等看清来人后,语气嘲弄起来。
苏溱面若冰霜,直直盯着衙役,“你也知道我是县令面前的红人,你今日这般作态,倒是不怕我一五一十告诉县令大人。”
衙役脸色一变,没想到苏溱还敢呛声,苏溱每日出村在良民村中流转,已在不断挑战他们的神经,现在竟敢胆大到当众跟他们叫板,
衙役们眼神森冷,这个女人是真不怕死,当真以为有了县令这个挡箭牌,就万事无忧了。
若是她真死在这里,县令还会为了她处置了他们不成?
况且,是小半月来,可未见县令对她有特别关照。
衙役相互对视一眼,彼此从眼中看到恶意。
苏溱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同样慌张的不行,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知道衙役对她有恶意,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早在昨晚回村前,她就托朱里正让他给李生带个话,务必天亮前来一趟流放村,说是有新事物。
如果不是必要,她也敝帚自珍,也有私心发财致富,但为了自保,只能拿出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让上位者重视她。
苏溱挺起胸膛,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睥睨般看着这些壮实的衙役,“县令身边的李衙役今日会来,你们若觉得在流放村干得不好,大可跟李衙役说,我想李衙役不介意替各位向县令带个话。”
话里的意思,你们今天可以弄死我,就看你们怎么跟县令交代了。
你们在流放村作威作福还想蹬鼻子上脸,也不怕真的恼了县令,她还是有人撑腰的。
但苏溱心中也没底,她相信朱里正会为她走一遭,但李衙役愿不愿意过来一趟,她没把握。
“贱人!”衙役胆边升起的恶意,在苏溱的威胁下瞬间偃旗息鼓,毕竟他们也是有儿女要生活的人,没必要为了一个贱民毁了前程。
人的精气神一旦泄了,就揽不回来了,苏溱知道这些衙役有顾忌,当即不再看这些人脸色,尽管心里没底,还是做出有恃无恐的样子,越过人群走向几乎咽气的吴家姑娘。
她一动,衙役们立刻捏紧鞭子,恶狠狠瞪视着她。
若是寻常
女子被男人这么盯着,早就双腿发软,苏溱却只觉得无比可悲。
正想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道怒喝,“大晚上聚集在此作甚!”
而后是青年男子清亮的声音:“苏家娘子,老爷有赏,速来领封。”
闻言,苏溱笑了,看向呆若木鸡的衙役,眼中满是冷意。
巧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