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识趣离开屋子,屋内只剩下李道岫和杜长兰二人。
窗牖半开,街上的喧哗趁势而入,杜长兰给他倒茶,心中虽有猜测,却故意装傻:“不知大兄想与我说什么?” 然而李道岫摩挲着茶杯,反问他:“长兰,你觉得大兄如何?” 杜长兰放下茶壶,发出轻轻的一声响,仿若叹息。 李道岫真的甩崔遥他们一大截。 本是杜长兰询问缘由,占据上风,但对方轻松一句话就夺回主动权。 杜长兰呷了一口茶,笑道:“李府书香门第,大兄是伯伯伯母倾尽心血教养,自然是顶顶好的。” 顿了顿,杜长兰补充道:“我有幸遇奉若兄,得李伯伯指点,大兄照顾,心中感激不已。” 此次院试,李道岫一应包揽杂事,待他们的好有目共睹。杜长兰自是感激,但内里的分寸却由他拿捏。 李道岫轻笑一声,“长兰啊长兰,你真是聪颖过人。”此时此刻,这句话对杜长兰而言却算不得一句好话。 李道岫要杜长兰的感激,才好引出后文。可杜长兰却一连感谢好几人。他失去唯一性,效用也就大打折扣。 罢了,跟聪明人说话绕圈子,是自找烦闷。 李道岫曲指叩击桌面,开门见山道:“长兰,我有意八月份的乡试。想邀你一道儿。” 这话就差没明说,我想拉你入伙儿了。抛弃旧圈子,进入新圈子。 “这……”杜长兰惊的起身,差点撞翻茶碗,他急忙忙扶正也晃出大半茶汤。他惊慌失措道:“大兄莫要同我玩笑了。你知道的,我才刚刚考完院试。” “可你早有准备,如今已是通了策论。”李道岫语气蛊惑,怂恿杜长兰:“乡试三年一次,你既是有实力又为何推辞,难道要白白浪费光阴吗?” 李道岫缓了神色,犹如一个知心哥哥:“长兰,你对友人仁至义尽,没必要在他们身上再耗费三年。” 他此前同杜长兰交谈,分明有感杜长兰学问匪浅,完全有实力一逐乡试。但杜长兰却耽误这许久,他想来想去,只能想出是崔遥他们拖累了杜长兰。 两人对望,杜长兰摇了摇头,神色坚决,朝李道岫拱手一礼:“大兄误会了。我与阿遥他们是互相扶持,不存在耗费心思与否。” 先前泼洒的茶汤顺着桌沿坠地,嘀嗒——嘀嗒——,衬的窗外的人声愈发嘈杂。 良久,李道岫叹道:“到底是我一厢情愿。” 杜长兰一脸愧色:“大兄厚爱,弟心中欢喜。然,弟学问不佳,实在不敢冒进,还望大兄原谅则个。” 崔遥他们在隔壁屋,等的抓耳挠腮,他道:“有什么事不能给我们听啊。”他都快好奇死了。 一刻钟后,杜长兰从屋内出来,崔遥立刻迎了上去:“你们……” 李道岫先道:“我意在今岁乡试,就不同你们回去了。” 崔遥大惊,随后想起李道岫早已是秀才,参加乡试合情合理。他惊讶过后,只剩满满的羡慕。 他们还在 这儿沾沾自喜秀才功名,李道岫已经往更远的路行去了。 众人的心情有些复杂,杜大郎看着比自己还小的李道岫,心道,人跟人真的没法比。 不过一想到他的弟弟考取秀才了,杜大郎心里又忍不住美滋滋。那是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他弟弟是秀才公,他是秀才公的大哥嘿嘿~ 晌午杜长兰做东,办了一桌席面。他朝李道岫敬酒:“大兄对长兰的好,长兰一直记在心里。愿此次秋闱,大兄勇夺前名。()?()” 话落,他仰首将一杯酒饮尽了。比起二人在上房的互相试探,此刻杜长兰倒是真心实意许多。 李道岫望着他,少顷叹了一声可惜,拿过酒杯饮尽。他是真喜欢杜长兰外圆内方的性子,学问也够,他们两人若是相携,不知要顺遂多少。 奈何杜长兰不愿。 李道岫只能退而求其次。 杜蕴端着一盏茶也来敬李道岫,顿时将气氛推向轻松雀跃。 临走前,几人将原本该给的作保钱,换做一套上品的墨宝,送给李道岫:“大兄爱护我们,我们却不能不知礼。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大兄莫嫌弃。()?()” 众人跟着附和,李道岫犹豫片刻,还是接过墨宝,朝众人道:“那就多谢诸位好意。()?()” 他们挥别李道岫踏上回程的路。崔遥仍是好奇杜长兰和李道岫在屋内说了什么,追问不休。 杜长兰无856;:“真没什么,他叮嘱我们不要懈怠,争取三年后于乡试中脱颖而出,榜上有名。?()???╬?╬?()?()”
崔遥脸色一变,弱了气势,打哈哈道:“李相公真是推己及人了。” 这世上多得是五六十还没考上举人的穷秀才,他们这才刚刚考上秀才,就让他们准备下一次的乡试,咋不说直接考个状元,反正都是做梦。 杜长兰看出他所想,心道崔遥当真生性懒散,抽一下才动一下。 众人嘻嘻哈哈中,陆文英突然出声:“长兰,之后你怎么打算的?” 船舱内忽的一静,他们心知肚明杜长兰现在搭上李府,往后未必会去县学,或许有自己的途径。 说他们自私也好,无能也罢,但凡享受过杜长兰一路来的照顾,一想到往后与他分离,真是钻心般的难受,犹如脱离港湾的船只。 杜大郎也不吃东西了,望着弟弟。这次弟弟不仅考上秀才,还是院案首。所以客栈房费,掌柜都一应还他们了,只为留下弟弟的墨迹。 崔二公子,陆公子他们名次差了些,但因着他们一道来的,五人皆是考中,颇为吉利,所以掌柜也退了一半房钱。 住宿这个大头省了,但来往路费4两,日常吃用加上给李相公的作保钱【作保钱每人6两银子,虽然那笔作保钱换成墨宝了】,还有宴请同乡的席面钱,共花去二十多两,剩下七两银子买了郡城的时兴料子,杜大郎打算回县里倒手卖了,好赚一笔。 杜大郎抹了抹汗,如果不是长兰争气,赚回住宿费。他们带来的三十两银子还不够哩。 这院试花销忒吓人。 杜长兰 想,以后成礼那小子不知有没有长兰的运气。千万要一次过,否则三十两雪花银就打水漂了。 而被众人目光注视的杜长兰,他沉吟片刻,道:“我之后打算入县学。3()3[(.)]73@?@?3()?()” 众人松了口气,杜蕴靠在他爹身侧,把玩他爹的手,反正他爹去哪儿,他都是要跟着的。 杜长兰经过若河县,想把狗带回去,但大黑赖着李府不走,他只好先带儿子归家。 只是时辰太晚了,他们在镇上歇了一夜,次日一早杜长兰挥别友人,带上儿子回村。 日头高高升起,村头的泡桐树迎风招展,树下却侯了一群人,杜二郎给杜老娘扇风:“娘,回家里等吧。()?()” 杜老娘哼道:“你懂什么。()?()” 杜老娘扭头使唤孙子:“成礼眼睛放尖点儿,看你小叔回来没有。()?()” 杜成礼往前跑一段儿,不多时兴高采烈跑回来:“回来了回来了,小叔回来了。” 一群人顿时呼啦啦冲过去,但大家有意无意的都没有越过杜家人去。 杜长兰见他爹娘跑来,老头老太太跑的太快,整个人都颤颤巍巍,骇得他赶紧上前。 杜老爹将小儿子抱了满怀,“好好好。”声音都哽咽了。 杜老娘也抱住儿子,又是欢喜又是骄傲,“长兰,我的儿,我的儿啊——” 众人羡慕不已,他们看着清俊的杜长兰,猛然惊觉小时候上山下河不着掉的混小子真的出息了,变成秀才公了。 众人一时情怯,此时一道酸溜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