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帝身染瘟疫成了杜长兰的突破口,九五至尊,身边重重防备,连只蚊子都无法靠近。更者,皇宫那般多人都无事,偏偏只有嘉帝染疫。
由此一来,范围便缩小了,也令杜长兰窥探幕后之人目的。好歹毒的心肠,二皇子薨逝也不让人安息,欲将谋害天子之罪推至亡魂上。
杜长兰修长手指轻点桌面,如果只令嘉帝染疫,那最有可能的动手机会是在二皇子薨逝当日,愈是混乱,愈是浑水摸鱼。比起“毒人”,杜长兰这次更倾向是“染疫毒物”,且能令天子动容,主动触碰的。
杜长兰五指握紧,只盼此物千万莫陪葬,否则这个线索就断了,只能从头寻起。
他双管齐下,一边在宫外继续追查瘟疫元凶,一边托大公主监视东宫动静。
次日,大公主府便向杜长兰递了消息。朗朗青天下,杜长兰舒出一口气。他看向东宫方向:温文太子,您也是不甘心罢,才令此事顺遂。请允下官冒犯,还您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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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云层浓重遮挡月辉,四下寂静无声,唯有一抹白幡在夜风中幽幽飘荡。
一道精瘦身影飞快潜入东宫,自二皇子尸身搬离东宫,宫门便落了锁,似是不祥地,除却宫中侍卫巡逻,并未有太监宫娥洒扫。
那身影眨眼间没入殿内,麻利搜寻,当瘦猴寻着地方探手摸去,却碰到一个僵硬的,长圆的柱体。
簌簌寒风中,他浑身汗毛直竖,瘦猴心中默念阿弥陀佛,暗道自己想多了。然而手却不听使唤的继续挪动,越是触碰越是发觉手下之物是一截“人臂”。
“好摸吗?”轻轻的一道声,如冰棱子砸在心头,寒意四下漫出。
一阵窸窣中,瘦猴终于吹燃火折子,蹿起一抹火苗,借着微弱火光,冷不丁看见一张瘦骨嶙峋的脸,面前几缕碎发垂落。
瘦猴:!!!
瘦猴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昏厥,哆嗦道:“二、二殿下?!!”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火烛疯狂摇曳,映着那张面容明明灭灭,渐渐地,那张脸舒展,但“二皇子”实在太瘦了,面皮撑不住耷拉着,颧骨愈发高了,唯有一双眼睛黑洞洞盯着瘦猴,少顷唇角一扯,似是扯动面部肌肉,啪嗒一声响,竟是掉下一块碎肉,“二皇子”的面上缺了一块,渗出血肉,那血却是漆黑的……
死寂的殿内传来吞咽之声,某种黏腻在蔓延,软布鞋底极轻极轻的擦过地砖。
“嘭——”地一声巨响,如惊雷在瘦猴脑中炸裂。对面的“二皇子”同时向他袭来。
瘦猴嗨骇的肝胆俱裂,恐惧至极致连一丝嚎叫也发不出。他举着火折子犹如捧着自己的命,在殿内狂奔,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奔向窗边,却被突然合上的窗架打的鼻青脸肿,原是啸啸夜风将窗户拍的隆隆作响。
可他进殿时,夜风并非这般大。瘦猴思忖的片刻,身后传来劲风,他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被“二皇子”狠狠按压在地,火折子脱手滚在角落里。
下一刻,一股锥心刺痛从瘦猴手间传来,原
是“二皇子”在啃食他的血肉。
“滚开,
啊啊啊——”
瘦猴又踢又打,
此时“二皇子”起身,
直勾勾盯着他,
“你害我,我要拽你,下地狱,入畜生道”
“二皇子”的声音传来怪异停顿,音色粗嘎,仿佛砂纸打磨锅底的,不似寻常人。
瘦猴疯狂摇头:“不是我,二殿下不是我。”
但“二皇子”恍若未闻,一把掐住瘦猴脖子,“我要吸干,你精血,你下辈子,做鸡鸭,下下辈子,做牛马。”
话落,“二皇子”低头欲咬。
瘦猴瞳孔猛缩,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拼命抵住“二皇子”肩膀,心中惧到极致,连声道:“二殿下,冤有头债有主,你去寻你真正的仇人。我,小的、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
“二皇子”歪了歪脑袋,瘦猴感觉手下也是不同寻常血肉的僵硬,眼泪直飙,这种事怎么会让他遇上。
早知如此,他一死了之就是,如今还要搭着下辈子,下下辈子。
“二殿下,二殿下,小的求求您,放过小的,小的真的是奉命行事。”
“谁?”
瘦猴哪敢有分毫隐瞒,忙不迭道:“是九皇子府的朱管事。”
“二皇子”身形顿了顿,抬头望窗,瘦猴也下意识看去,嘭的一声窗户砸落,瘦猴一哆嗦,脸上先是一红,随后一白。殿内传来一股腥臊味。
他被吓尿了。
“二皇子”俯视他,然后一口咬下,瘦猴嚎的撕心裂肺,“饶命,殿下饶命啊啊啊”
瘦猴毫无章法的拍打,很有乱拳打死老师傅意境,“二皇子”猝不及防吃了好几个大逼兜,有什么东西掉落,瘦猴胡乱接了一块,那种软绵黏腻的触感,令他联想到肉块,惊的扔出老远。
瘦猴边哭边赔罪,“二殿下,您放过小的
这回,小的回去日日给你上香,找高僧为您超度……”
“二皇子”压住他的手:“你来东宫,找什么?”
四下幽幽,打掉的火折子几近熄灭,一如瘦猴的心理防线,溃烂不堪。他竹筒倒豆子全说了,“是玉佩,一块皇恩永延双寿纹玉佩。”
“为…什么?”
“那块玉佩曾放在鼠疫病人的脓液中浸泡三天三夜。朱管事命东宫的小袁子在殿下身死后,放在殿下腰间,命我今晚来取。其他的,小的真的不知道了,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窗户又在隆隆敲打着,“二皇子”骤然扬掌劈下,瘦猴颈肩剧痛,彻底昏死过去。
“二皇子”起身,点燃屋内烛火,三皇子怒不可遏,三位首辅对视一眼,心中沉重。不经意瞥过坠在末尾的杜长兰。
于首辅叹道:“如此可洗刷温文太子的冤屈了。”
三皇子沉默,心中也浮起一抹酸涩。
自父皇染疫后,意识模糊间对二皇兄多有咒骂,认为是二皇兄祸及他。
三皇子抹了把脸,“本殿这就将玉佩之事呈上,禀明父皇。”
那是父皇特意赐与二皇兄的玉佩,彰显天家父子情深,意义非同一
般。谁能想到会被这般利用,实在可恨。
如同杜长兰找上三位首辅顶在前头一般,三位首辅也找上为二皇子叫屈的三皇子。
你们皇家人的烂事,该你们皇家人处理,牵扯外人就不美了。
三位首辅心里如何计较不提,面上却是肃穆凝重,申首辅劝阻三皇子,“殿下不可,陛下龙体未愈,不好此时分陛下心神,我等收集更多证据再论。只希望今夜之事,三殿下不要对外言才是。”
申首辅加重语气:“任何人都不可说,无论是妻儿还是兄弟。”
三皇子神情一凛,“申大人放心,本殿明白轻重。”
三皇子临走前,瞥了一眼那块玉佩,实在忌惮,脑袋一甩大步离去。
三位首辅看向杜长兰,杜长兰知机道:“三位大人且放心,下官一定处理妥当。”
于首辅瞪了他一眼,杜长兰委实厉害,即便他们知晓内情,也被杜长兰这一出骇得心惊胆战。
三位首辅不愿多留,更回避假扮二皇子的辛起,待杜长将窗上铁线取下,带上瘦猴和辛起离去。
有三皇子的手下掩护,一行人悄无声息离宫。
杜长兰将瘦猴交给于首辅的随从,他行礼告退。
夜风不知何时吹散乌云,月辉泠泠,越过厚重云层洒落。月辉下,青年身形矫健如虎豹。
于首辅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刘首辅冷哼一声,甩袖离去。于首辅啧啧摇头:“这么多年,刘大人的心眼还是那般小。我就不喜与他共事,还是申大人好。虽是古板,却怀正义。”
于大人打趣之后,没等到意料之中的反驳,神情诧异,却见申首辅盯着杜长兰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于首辅随口道:“怎么,瞧上人家了?”
申首辅瞥了他一眼,拂袖离去,于首辅乐了一会子,忽然止住笑。
申首辅虽是离去,但却并未反驳他的话。于首辅捋了捋胡须,看来申首辅是真瞧上杜长兰了。
别说,他也挺喜欢杜长兰那小子。
说来旁人论起他们几人来,皆道“首辅”,但在天子示意下,彼此却是互相制衡,因此他们三人更准确是唤“群辅”。
若将来某日杜长兰入内阁,或者会是那实至名归的“首辅”。
杜长兰带辛起回家,院门打开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人。
莫十七担忧的望着他,双唇微动,却又闭了嘴,令二人快些进屋。
风铃和辛菱端上温水,杜长兰正帮着辛起卸掉衣服下的特制护具。这便是瘦猴摸到的“僵硬肢体”。
在明亮处看,辛起脸上十分怪异,明明暗暗,但是在灯火昏暗的地方,却是“瘦骨嶙峋”,再放下碎发,特定场合可以假乱真。
杜长兰道:“好了,去洗脸。”
辛起用手掬水清洗,随后几人识趣退下,将花厅留给杜长兰和莫十七。
明月晃晃,杜长兰看向莫十七,微微一笑,“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莫十七:“大人心中可有章程了?”
杜长兰颔首,他仍是看着莫十七:“还有没有旁的问我?”()?()
莫十七摇头。()?()
静谧在花厅滋生,杜长兰道:“今晚月色很美,你陪我赏会儿月罢。”()?()
莫十七欲拒绝,回过神来,两人在院里石桌围坐,杜长兰单手撑桌,“十七,你看那月亮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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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十七下意识道:“像个鸡蛋饼。”
话出口,她才懊恼的闭嘴,身侧传来低低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