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凉冰冷的湖水刺激着泡在湖水里的两人,阮禾压根没有精力想太多,用尽全身气力往湖边划拉过去,憋着一口气,好不容易才抵达了湖边。
清晨原本寂静的山林湖泊处,又在第三次响起了不小的动静,这一次是出水的声响。
“哗啦……”
阮禾强行拽着佟桂香的胳膊,两人齐齐靠在湖边,长久的喘息声一刻不停地传来,是她们两人在湖底窒息了许久而终于得到松懈的呼吸声。
两人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这才默不作声地一同爬上了湖岸,平躺在安静的林地边歇息。
对于本就水性一般的阮禾来说,刚刚那拼死拼活地将人硬生生拖上岸,极其消耗体力,因而她已经累得瘫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累得直喘气。
此时的山林湖边才恢复了平日的寂静来,周围除了清晨山林禽鸟的叫唤声外,只余下了这两人疲累的喘息声。
片刻之后,佟桂香陡然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身侧瘫倒着的阮禾,用灌入了好几口湖水的沙哑嗓子,一字一顿、郑重而认真地询问出声来。
“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一声沙哑而虚弱的言语,不是质问,不是抱怨,仅仅只是单纯的疑问罢了。
佟桂香不能理解眼前人拼死拼活救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于阮禾和慕家来说,这都不值得。
她们绝对算的上是仇敌。
“这不重要。”阮禾已经累得几乎睁不开眼,不停地用手揉着泡过湖水的一双眼,缓解双目的不适感,听到这一声问话,几乎都累得回答,只淡然地应付了一句。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佟桂香沉沉地闭了闭眼,她默不作声地爬起来,一双眼又恢复了原先的暗淡无光,拖着疲累而僵硬的步子,似乎是打算要去做什么一般。
生怕这人又跳进湖水里寻死,阮禾无奈地咬了咬唇,恼怒地皱了皱眉头,已经压不住心底的恼意来,怒喝了一声道:“你又想去死了!?我都跳进水里救了你,差点一起淹死了,你配死吗!?你现在不配了!你现在要死的话,还得搭上我的这一条命!来来来,过来,我随身携带着匕首,我给你抹一脖子死得更痛快一点!”
堆积在心里头的火气突然发泄了出来,阮禾浑身上下都舒畅了不少,说话间,她还真的从袖中取出了一把匕首来。
“哐当!”匕首的刀鞘落在了林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来,泛着寒光的匕首刀刃亮了出来,阮禾握着刀柄处,毫不客气地划拉了几下,在瞬息之间便割断了眼前的一株高大植被。
被阮禾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吼了一通,佟桂香愣神了片刻,浑身僵硬地站定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平日里尤为刻薄的一张嘴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还未等佟桂香说一句回应的话,阮禾莫名又冷笑了一声,带着一丝嘲讽地反问了一声:“你为什么要寻死?因为丈夫给了你休书,因为奸夫也远离了你?还是因为自己以后居无定所,很难在流放村继续生活下来?”
她一点儿也不怕刺激到佟桂香一般地缓缓说着,每一句话几乎都如同阮禾手里头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心底的伤痛处。
“怎么不说话?说啊!”阮禾舔了舔发干的唇,嘴里的阴阳怪气一刻也没有停过,注视着佟桂香微微变动的神色,继而追问道:“你不如告诉我,你为什么寻死?”
她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温声细语根本无法拦住一个想死的人,刻薄辛辣的言语更能够彻底地刺激到佟桂香。
“我……”平日里尤为泼辣利落的嘴皮子也会有迟钝结巴的一日,佟桂香磕磕绊绊地念叨了好几遍,却是说不出个中理由来。
但其实,她自己心里头清楚,阮禾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自己寻死的理由。
支支吾吾了半天后,佟桂香猛地蹲下身来,双手紧紧地覆盖在自己的一张脸上,点点的泪水从指缝间流了出来,几乎是在顷刻间爆发出了绝望的痛哭声来。
“我不该犯下这么多的错事,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无法回头了。我一无所有!”
“所以你只能寻死?”阮禾又是一声冷笑,毫不客气地反问道。
还未等佟桂香回应时,她又是一阵连珠炮般的怒骂了一通,言语之间自然是谈不上温和,不是质问,只是痛斥着佟桂香的寻死软弱无能又可怜!
“跳湖有什么用?你无法挽回任何的后果,自己做下的错事就要承担后果。你当时做下这些事情的时候,不可能没有想过后果,但你还是做了,那就只能接受如今一无所有的结局。我救你,是因为我自己的同情心作祟,是我心软,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明白吗?”
周围一片死寂,佟桂香的耳边只能听到阮禾的字字珠玑,她沉默了许久,只安静地蹲在地上,任由泪水流了满手,也没有出声反驳过一句话。
阮禾也不知道自己那些个大义凛然般的话灌下去能不能让佟桂香清醒过来,自顾自地念叨了一大通话后,见佟桂香一声不吭,她无奈地清了清嗓子,催促般地追问道:“也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说话啊……来,你说句话,还想不想死了?来,说话
,要是想死的话,我的刀可以借你用一用,省得祸害了好端端的一大片湖。”
说话间,她还煞有介事地将自己那锋利的长匕首递过去,等待着佟桂香的反应。
等待了半晌后,一道平静而沙哑、带着哽咽的女子嗓音响起。
“不用了。”
佟桂香缓慢地站起身来,那原本黯淡无光的一双眼睛,似乎又重新恢复了一点亮光来,目光里充斥着平静与感激来,定定地与阮禾对视了许久,而后才默默地轻声说出了自己这几十来年都未曾说出口的一句话。
“谢谢你……”
被阮禾的一通骂下,佟桂香已经清醒了过来,她回了杂货店之后,默不作声地将包袱收拾了起来,就此离开了流放村,远走他乡,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