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阿清?”
赵建国推着车往家走,发现儿子安安静静的坐在板车上,平时最喜欢叽叽喳喳的小孩儿一路都没说话。 “怎么了?”赵建国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 赵云清回过神话的时候,他还拽着手中的平安扣。 赵建国看见了,猜测道:“是不是爸去挑水的时候,吴爷爷跟你说了什么话?” 赵云清鼓起脸颊了,吴爷爷是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喜欢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可现在是新中国了,咱们生长在社会主义的光芒下,那些话听听就算了,当不得真。” 赵云清看向他爸:“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赵建国笑起爸这辈子没儿子,瞧,我现在不有了你。” 一听这话,赵云清果然高兴起来,点头赞同:“对,我是爸妈的儿子,以后会给你们养老送终,吴爷爷算的不准。” 赵建国哈哈一笑,继续推着儿子赶路。 板车上,赵云清轻轻捏了捏平安扣,这东西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捏起来一直冰凉凉的,即使贴身带着也没暖和起来。 父子俩回到家,赵云清一咕噜从板车上趴下来,哒哒哒就往家里头跑。 “妈,大姐,二姐,三姐!” 一边跑,赵云清还大声喊,似乎这样就能驱散刚才的心悸。 王春花走出来,正好一把将孩子接住:“回来了,咋跑得满头是汗。” “妈,我好想你啊。”赵云清抬头,正看见王春花并不美貌,却依旧年轻的模样。 因为日子过得顺遂,唯一没儿子的心病也消失了,王春花眉目舒展,眼角带笑,怎么看都是和和美美的长相。 “哎呦喂,我儿子这小嘴可真甜。” 王春花被逗得大笑,低头用力亲了一口。 赵媛媛探出脑袋:“弟弟,你才离开家半天就说想,你咋这么肉麻。” 赵云清厚着脸皮抱住二姐:“二姐,我也想你,还有大姐和三姐,我想你们啦。” 王春花笑起来:“怪不得这么快就回带他去买根冰棍吃都不肯,一门心思想着早些回来。” “弟弟你傻啊,冰棍可好吃了。”赵媛媛羡慕起来。 赵妙妙一听,立刻问:“哪儿有冰棍,我也想吃。” 赵建国一挥手:“等过几天爸带你们去镇上玩,到时候一人买一根。” 一听能去镇上玩,几个孩子都欢呼起来。 赵云清将口袋里的两颗奶糖拿出起话来。 “今天咱们大队就把粮食分了,免得放在仓库里不安全。” 王春花奇怪道:“难道还有人敢偷粮食。” “我看了其他大队的收成,都不如咱们大队好,临川镇西边那块减产严重,我看他们今年交公粮都够呛。” 一听这话,王春花果然也担心起来。 “那是得早点分,分完咱们也安心。” 到时候再有人家被偷了,那也不是赵建国的责任了。 赵建国看了眼正玩得开心的孩子,出门通知去了。 当天傍晚,赵建国就让记分员算好了工分,按照剩下的粮食重量每家每户先分口粮。 这时候实行人民集体公社制,所以打下来的粮食也是归集体所有,先得交公粮,剩下来的部分先按照人口进行分配。 这个人口分配,是不管大人小孩都能分到,在这个基础上还有工分,不过一般情况下,工分是要等到年底再一起核销。 跟早晨出发交公粮不同,此刻金水大队的社员们都笑容满面,充满期待的排着队。 青黄不接了这么久,大部分人家都靠野菜和杂粮顶着,吃红薯吃得胃口发酸,梦里头都想着白:“等分到粮食,妈给你们蒸一锅白米饭,让你们这次吃个够。” 王婶打趣道:“春花,你这可真够大方的。” “咱们大队今年收成好,只要平时没偷懒,家家户户都能吃得上白米饭。”王春花笑道。 收成大家心底都有数,王婶也期待起来:“我家那俩小子也馋坏了,到时候我也让他们尝一尝新米的味道。” 赵建国站在台上:“乡亲们,我们今年的任务粮已经完成,上交给了国家,剩下的都是咱们自己生产队的粮食。” “粮食还是跟以前一样,按照户口和工分不清了。” 下头的人已经等不及了:“大队长,我们都清楚着呢,保准看清楚。” 赵建国一笑:“那就开始分粮食吧。” 想了想,他最后提醒了一句:“今天去交公粮的人都瞧见了,其他大队收成不如咱们好,有些大队减产很严重,大家拿了粮食省着点吃,别浪费。” “谁敢浪费粮食,我第一个饶不了他。”老王头笑着喊。 刘红新都忍不住说了句:“都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我们可不兴浪费,保准一颗米粒都掉不了。” “行,开始分粮食吧。” 赵建国看了一会儿,见队伍有条不紊,又走到知青那块叮嘱起来。 “今天你们也能拿到生产队的口粮,但拿了之后,你们的粮食关系就正式转到大队上,以后不能再去粮油站领取了。” 在此之前,知青下方后一段时间内,镇上的粮油站会按照名额提供一定的粮油。 但粮油站提供的数量少,知青们其实压根不够吃,张萱萱胃口小还勉强没断顿,孙家兄弟已经拿钱从大队买了不少粗粮,这才顶上了。
孙志对此没意见,点头道:“还是这样好,省得去镇上麻烦。” 赵建国又说:“要是有啥缺的少的,你们就跟队里的社员换,再不然就下乡干活累,但金水大队民风淳朴,赵建国又是个愿意管事的,对他们知青颇为照顾。 张萱萱看着队伍,期待起来:“咱们这次能吃到新米了吧,我还没尝过新米的味道。” 想尝新米味道的人可不少,社员们都翘首期待。 王春花分到粮食后,连赵建国都没管,直接带着女儿将粮食推回家。 回家第一件事,王春花先把舂米的家伙搬出来。 “妈,现在就舂米?” 王春花笑道:“今天碾米坊肯定大排长队,咱们在家舂一点,够这一顿就行。” 赵娟娟姐妹俩一听,立刻帮忙起来。 赵云清也想帮忙,奈何人小不顶事儿,被他们娘三推开,让他跟赵妙妙准备柴火去。 王春花拿起舂米的木槌,赵娟娟就往里头撒稻谷,两个人配合默契,赵媛媛就拿着扇子用力扇风。 一会儿功夫,几碗新:“太久没干都不习惯了,还是现在好,舂米直接送碾坊就好了,我们小时候可都得靠人工。” “那得多花时间。”赵媛媛问。 王春花指了指家里的箩筐:“那么一箩筐至少得一个小时,累人的很。” 舂出来的米不够干净,王春花还得仔细挑拣一遍,淘过之后才下锅。 “咱们大队今年的米可真好。” 淘米的时候,王春花就忍不住夸了一句。 赵云清抬头问:“妈,咱把最后一只兔子杀了吧,配饭吃。” “成,媛媛,你来烧饭,妈跟你姐去宰兔子。” 等赵建国忙完分粮的事情回来,一进家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 进屋一看,赵建国就乐呵起来:“呦,这就吃上新米了?” “妈回家舂的,可香了。”赵云清笑着喊。 王春花正把饭菜端出:“赶紧去洗个手,咱们趁热吃。” 桌上还摆着一大锅红烧兔肉,但是这一天的晚上,赵家人不约而同的先抬起饭碗,往嘴里头塞了一口白米饭。 一颗颗白米在碗里头晶莹剔透,闻起来就米香浓郁,一口下去劲道软糯。 原来新米这么好吃! 赵云清忍不住眯起眼睛来,又干吃了一口大米饭,这才向着兔子肉下口。 兔肉的汤汁拌饭,让米饭的美味再一次提升,白米饭自然的清香与兔肉的美味结合在一起,对味蕾形成爆炸性袭击。 赵云清吃得干干净净,碗里头一颗米粒都没留下。 不只是他,赵家人都是如此。 赵媛媛不禁感慨:“没想到新米这么好吃,比兔肉还要好吃。” “那是你太久没吃了,前端日子光吃红薯了,突然吃上白:“咱们大队今年的米是好,闻着就有股清香味,比往年都好。” “难道这也是尿素的效果,小日本的尿素还挺管用。”王春花笑着说。 赵云清微微抬起饭碗,挡住自己的脸。 尿素肯定是没提升风味的作用,他再一次深藏功与名。 吃饱喝足,小孩儿就开始打瞌睡。 其他人都以为赵云清捧着饭碗在舔呢,结果仔细一看都笑了。 小孩儿半张脸都在饭碗里头,居然趴在碗里头睡着了。 “肯定是白天累坏了。”跟着他在外跑了大半天,回家也不休息,又跟着来来回回的跑,是该累了。 赵建国一把将孩子抱起来,发现他还牢牢抓着碗筷,又好笑的给他挪开。 “等一下。” 王春花打湿了毛巾,擦了擦小孩的花脸:“抱进去让他睡吧。” “弟弟咋这么好玩。”赵媛媛压着声音偷笑。 王春花笑道:“小孩儿都这样,你小时候前一秒玩得疯疯癫癫,后一秒直接躺倒就睡。” “那我也没倒在碗里头睡啊。”赵媛媛可不承认。 赵娟娟提醒道:“你现在想笑就笑,明天弟弟醒了可别笑话他,弟弟脸皮薄。” 因为孩子在屋里头睡着,他们收拾碗筷都放轻了动作,免得把屋里头的人吵醒了。 即使家人很是照顾,睡梦中的赵云清却不那么安稳。 他梦见了干旱。 从春天开始,金水大队就没下过雨,金水河水位线一次次下滑,身为大队长的赵建国扛不住,只得听了队里头的声音,减少水稻种植,多种红薯。 可旱情却没有减缓,反倒是随着时间越演越烈。 天气热得精心,地里头庄稼都奄奄一息,社员们的士气也在下滑,干活都是无精打采。 赵建国开了一次次动员会,也是于事无补。 为了浇灌稻田,几个大队打了好几次,见了血也阻止不了。 没有下雨,也没有大鱼,更没有野猪,没有陈书记下乡,也没有人送来尿素。 青黄不接的时候,山上的野菜都被扒光了,因为没下雨,紫金山上能吃的也少。 大人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孩子们饿得直哭。 赵云清眼睁睁看着爸妈和姐姐越肉和蛋,就连粗粮都已经被吃了个干净。 好不容易熬到了秋收,收成却远不如去年,更让人愁眉苦脸。 梦中的赵建国拧着眉头,平时不抽烟的男人蹲在门口抽完了一整支烟,厚着脸皮找到了自己曾经的战友,在粮站工作的李红乐。 在他的哀求下,李